“那娘可曾問過孩子是否願意來到這個世界上?”
“如果有得選,我必不會選擇,可我沒得選,來到這個世界並非我所願,娘如今看到我在縣城裡,每個月能有不少的工錢,可娘卻未曾看見過,我要日日夜夜算賬對賬,會因為對不上賬而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
小海棠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平淡。
在她的身上,早已經找不到屬於少女的活潑,隻有曆經風霜的成熟穩重。
於小海棠而言,天真快樂,活潑爛漫早就不屬於她了。
天真不會讓她掙到錢,隻有不斷學習,不斷努力上進,以後才能讓自己過上想要的生活,才不會為錢所困。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手裡有錢,腰板兒才能挺得直,骨頭才會硬。
“我也知道娘想要說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該給娘的,我一樣不會少。”
“不會讓娘覺得養我這個女兒就是養了隻白眼狼。”
“海棠,娘不是這個意思……”
“娘就是這個意思。”
小海棠那個不想再聽了,自從娘來了,她便總是打聽自己每個月的工錢有多少。
好在俞夫人早早就提醒過她,不論是對誰,都不要太過於誠實信任。
哪怕是枕邊人,也該保留一些屬於自己的秘密。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信任,就一如俞夫人和自己的夫君,亦是如此。
小海棠聽進去了。
她如今是泰豐酒樓好幾家分店的管事,若是生意好的話,一個月的工錢能有十多兩銀子。
小海棠想要攢錢,在縣城裡買一處屬於自己的宅子。
她知道其實隻要自己開口的話,陸嬸子肯定會給自己買,但她不願也不想。
她想要靠自己的雙手,而非處處仰仗他人。
隻有自己用自己掙來的錢才會心安理得,才不會覺得永遠是虧欠了彆人的,就算將來他們會是一家人那也不行。
小海棠有自己的原則,也有自己的信仰,會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奮鬥前進。
每個月除去租金,彆的錢她都放在錢莊裡存了起來。
身上所留銀錢並不多。
若是遇到泰豐酒樓生意爆滿,俞夫人還會額外打賞一些銀錢下來,酒樓的夥計們人人都有份兒。
“娘不必再說彆的了,再說下去,便沒什麼意思了。”
小海棠坐下來,開始收拾她娘的東西,又拿出一個木匣子來。
說:“這是我給弟弟妹妹去老銀鋪裡打得兩對銀手鐲,還有兩隻小銀鎖。”
“娘自行保管好,興許將來能用得上。”
李雲香看著匣子裡的銀飾,光是看做工就曉得價錢不低,更彆說還是純銀打造的,小海棠攢了很久的錢才去打了這些銀飾當做禮物。
她希望娘能開心,若是將來走投無路了,還能去當了換成銀票用。
“匣子裡麵,還有我去錢莊換的一些雪花銀,有十兩。”
“還請娘自行收好,莫要讓爹發現了。”
十兩雪花銀,那是她一個月的工錢。
“我知道了,我就代你弟弟妹妹收下了你這個長姐的心意,這十兩銀子,你攢了多久?”
李雲香問。
小海棠垂眸回答:“三四個月吧。”
三四個月她就能掙到十兩銀子,李雲香心裡很欣慰,這要是放在村子裡,小海棠當屬第一份。
“你有這份心就好,娘也不是想要你的錢,你也知道,娘的日子不好過……”
“你的日子不好過,並不是我造成的,就算娘沒有生下我,你的日子照樣不好過。”
小海棠現在的心性早就不同以往了。
娘總是對她訴說著以前的苦難,可娘的苦難是她造成的嗎?
顯然並不是。
“海棠,你怎麼可以和娘這樣說話,要不是為你和弟弟妹妹,娘早就不用過這種苦日子了。”
當父母的總是很喜歡將自己的苦難歸咎在‘為了孩子’這種事情上。
可事實上卻是,生孩子是她們自願的,懦弱不敢反抗也是她們自願的。
小海棠說過,若她想要到城裡來成活,她就算是拚儘全力也會給娘一個好日子過。
但娘不願意。
因為娘覺得,這女人嫁了人後,就隻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夫唱婦隨,這是天地道理。
什麼狗屁道理,那隻不過是那些女人們用來禁錮自身的荒謬之言罷了。
難道女人成婚之後,就活該失去自由,活該為婆家端茶倒水照顧所有人嗎?
憑什麼?
這根本就不公平,既然是不公平的事情,那就沒有道理,沒有道理的事情,就是錯誤的。
男女皆是如此。
小海棠不想去遵循這種不平等的關係。
許是和陸晚經常相處,在思想上也有一定程度受陸晚的影響。
但同時也明白,現實往往都是殘酷的。
“娘說是就是吧。”
小海棠已經無力反駁,將她和妹妹的東西都收拾好便出了門。
桐芳書院近日來,學子們個個匆忙,書院外麵開了一家糖水鋪子,裡頭賣的正好就是冰粉一類的。
還有木薯糖水,裡頭加了用糯米和其他果汁混合,類似於芋圓一樣的東西,加上甜絲絲的醪糟一起,一口下去,冰涼解暑,很是爽快。
每日糖水鋪裡都有不少的學子光臨,收益也很是可觀。
這家糖水鋪是陸晚開的,雇了人每日經營,她自己是不去的。
反正食材她提供,經營就靠開鋪子的人去,類似於現代奶茶店加盟的形式。
城裡不少人效仿加盟,雲縣的經濟也被帶動了不少。
“小海棠!”
早在書院裡的時候,四清就聽說糖水鋪裡有個姑娘在等他了,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是小海棠。
少年提著書篋一路狂奔進來,臉上帶著細密的汗,氣喘籲籲的。
散學之後,他便一路飛奔而至,生怕小海棠等他太久。
外頭這樣大的太陽,就算是糖水鋪也擋不住那炎炎暑氣。
小海棠已經點好了糖水,時間掐得正好,冰還沒融化。
“四清哥?”
“你、你今日來尋我,怎的也不提前告知我一聲,這麼熱還往外頭跑,該是我去找你的。”
“但今日課業忙,我抽不開身……”
四清已經許久沒見小海棠了,說話間敏銳覺察到小海棠的情緒不似從前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