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子眼裡閃過精光,上下打量著陸晚,瞧她氣定神閒,一時間也摸不準陸晚是不是真的想要買下她這繡坊來。
這繡坊現在對它來說,就是個燙手山芋,要是有人這個時候願意來接手 ,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陸晚也不廢話,隻是微微一笑:“好,既然朱娘子不肯賣,我也不好強人所難橫刀奪愛,原本是想著把這家鋪子盤下來,想著做個彆的生意的。”
“現在看來,隻能去彆家看看了。”
“大嫂,我們走吧。”
苗翠花還一臉茫然,這就走了?
小妹今天不是很有信心說非得拿下這家繡坊嗎?
怎麼這家的娘子剛開口拒絕,她就要走了?
不應該再談一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嗎,這才是正常操作呀。
“小妹,咱真走呀,不盤它了?”
陸晚微笑著搖頭,腔正字圓:“不盤。”
“這雲縣地段好的鋪子,又不止這一家。”
陸晚那是說走就走的,抬起腳就往外麵走,一點兒猶豫留戀都沒有,苗翠花還想說些彆的,宋母趕緊朝她使了個眼色:“苗娘子,陸娘子說得對,這雲縣的鋪子多的是呢,咱們也得貨比三家呀!”
“誒誒誒,陸娘子,陸娘子你說說你這人,你彆走啊!”
朱娘子看陸晚來真的,約莫是真的不想盤了,忙追了上去,笑著說:“我也是看陸娘子真心想盤我家小繡坊的,不過……”
“這價錢怕是不便宜的,你也曉得,其實我家繡坊的生意一直挺不錯的。”
“一直挺不錯?”
陸晚似笑非笑地盯著朱娘子,那眼神盯得她頭皮發麻,總覺得陸晚就跟個老狐狸似得。
又一直摸不準陸晚的心思,讓她心裡直突突。
“朱娘子,不叨擾了,我還得去彆家看看。”
陸晚繼續往外走。
“便宜!便宜賣給你,行了吧!”
“我又沒說真的不買,你這好歹和我談一談這才有做生意的樣嘛,我不過說了一句話,你扭頭就走,你這……”
早些年也有人想要盤她的鋪子,朱娘子都沒願意。
一來是那些人直接殺價,讓她心頭不舒服,二來是死磨活磨,她就更不願意了。
但像陸晚這種來看一眼就走的人,她還是頭一回見。
仿佛這鋪子對她來說,是可盤可不盤的。
她曉得陸晚現在是雲縣裡的名人,那名氣可高哩。
街頭百姓談論起她,無不是誇讚羨慕的,還有人大言不慚,說娶妻當娶陸晚。
陸晚隻覺得他們罵挺臟,有被侮辱到。
約莫在這個時代裡,一個女子不論有多大的功績和能耐,唯有成婚生子後,才能體現出她們的人生價值。
萬幸,趙元烈並非在他們之中。
“那朱老板說個價,我看看能否接受,若是價錢適中,我倒也能盤得。”
“這……”朱娘子心都緊了起來,這陸晚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呀,一般來說,不都是買家先出自己的心理價位嘛?
她要是開開口出價了,不論高低,就都輸她半分了。
朱娘子咬咬牙:“一千兩,不二價!這裡頭的東西都歸你,繡娘們這個月的工錢,我也都一並結清,怎麼樣?”
陸晚更是不多說,扭頭就走。
苗翠花是驚了又驚:“一千兩,你怎麼不去搶!”
“你瞅瞅你這鋪子,都破爛兒成什麼樣了,還一千兩呢!”
“小妹我們走,這縣城裡肯定還有更好的鋪子!”
一千兩,一千兩!那可是一千兩啊!
苗翠花的心都在咚咚狂跳著,她根本不知道原來在縣城裡,一家兩間的鋪子,要一千兩。
這簡直就是一筆天文數字啊。
“八百兩!”
朱娘子的牙是咬了又咬,見陸晚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樣子,索性心一橫,再次喊價:“七百兩!”
陸晚依舊沒停。
她牙快咬碎了。
“六百兩,不能再少了,再少我這鋪子就真的要虧錢了。”
朱娘子的心尖兒都在顫抖著,六百兩,六百兩啊……
她的這家繡坊,讓她自己給砍價砍到了六百兩。
陸晚腳步一頓,回頭目光冷靜沉著地看向朱娘子,緩緩開口:“五百五十兩,能接受就盤,不接受我便去找彆家談。”
五……五百五十兩?
“不成不成,這價格太低了,不成的不成的!”
朱娘子吸了口涼氣,這人咋還這樣啊。
“四百五十兩。”
“陸娘子,這談生意不是你這樣談的……”
“三百五十兩。”
“成!五百五十兩,你說五百五十兩,咱就五百五十兩,好吧!”
“哎喲陸娘子,你可真是厲害,你要曉得,我這繡坊可是有些年頭了……”
“是啊,有些年頭了,太舊了,好多東西都破破爛爛不能用了。”
朱娘子本來是想要誇一誇自己這繡坊的,企圖再漲回一點兒價格來。
一聽陸晚這語氣,似乎還有後悔的樣子,對繡坊也是很不滿意,像是挑挑揀揀,最後迫不得已盤了她家鋪子似得,連忙改口:“陸娘子,你看咱啥時候能去更改房契?”
價格低是低了些,可繡坊現在生意不景氣不說,就連百蝶圖他們也繡不出來。
如期交不了貨物,她怕是要沒命。
她聽說過上京裡的那些貴人,殺人不眨眼,老百姓的命在他們眼裡,宛如草芥。
世家門閥掌權,皇權壓迫之下,哪兒還能有老百姓的喘息之機?
“隨時,看朱娘子空否。”
陸晚始終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便是盤下繡坊對她來說,也是平平淡淡,毫無半點兒情緒波動,這讓朱娘子更是忐忑緊張了。
生怕晚點兒陸晚後悔看不上她這繡坊了。
她其實明裡暗裡也有托人打聽,是否有人願意出錢買下她的鋪子,但她這鋪子,實在是年久失修,破爛了些……
根本沒人看得上。
“現在,現在就有空,陸娘子且等等,我去拿原先的房契來!”
“還有她們這些繡娘,陸娘子你打算是解雇了還是……”
“我既盤了鋪子,她們去處如何,自是由我定奪,不勞朱娘子費心了。”
朱娘子尷尬一笑:“是是是!”
緊繃的心也稍稍鬆了些,萬幸萬幸,有人願意盤。
這陸晚怕不是個傻的,明知繡坊不景氣還盤,怕是她能繡百蝶圖的模樣也是裝出來嚇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