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縣令看向一旁那唯唯諾諾的趙元啟,冷笑了聲:“他既然是個秀才,應該知悉我朝律法才是,而今連個律法都不懂,日後即便真成了狀元,也未必會是一方父母官!”
身為縣令,便是一方父母官,為官者食民之俸祿,當為民解憂。
隻可惜如今世道艱難,旱災不斷,每天都有人餓死渴死。
縣衙的賑災糧是早就發放了下去的,然則王府不作為,他一個小小縣令也是無能為力的。
縣令的話更是令趙元啟心中難堪無比,臉上也是一陣火辣辣地燒著疼。
“縣令大人,小民知錯,都是小民母親讓小民這般作為的!”
“隻因家中無糧糊口,小民家中尚有妻兒,可長嫂家中糧食充沛頓頓有肉,卻不肯分一些出來與我們度日,如此狠心,我母親才不得已讓小民寫了訴狀,無非也是想要讓縣令大人做主,給家中老小謀一口吃的罷了。”
到底是讀過書的人,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身上的過錯推得乾乾淨淨。
顯得他何其無辜無奈。
一則是為了家中妻兒,二則是母親之命不敢違背。
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無辜背鍋之人,表明此番行為實屬無奈之舉。
劉桂芬覺得這話不對,又覺得好像沒哪兒不對。
縣令和陸晚則是聽出來了。
陸晚眼中寫滿了對趙元啟的失望和諷刺。
原以為他一個讀書人,多少能有些擔當,而今聽聞自己要挨板子,卻是將過錯都推到了自己老娘身上。
莫不是希望自己老娘替他挨了這一頓板子?
她知道官衙的板子都是能要人命的。
三十板子下去,就算要不了命,也足夠讓他躺在床上大半個月都下不來。
若他今日能夠站出來勇於擔當,也許陸晚還會高看他一眼,覺得他是有幾分風骨在的。
可現在,她心中除了對趙元啟的鄙夷,再無其他。
縣令的想法和陸晚都是一樣的。
“你家長嫂早就已經分家立戶,便是給一口吃食,那都是她賜予你的人恩情。”
“且她的生活,乃是靠自己雙手所得來的,如今天下大旱,誰家日子不難過?”
“你既是個讀書人,怎麼不去找個活計營生養家?”
縣令心中十分不恥這個所謂的讀書人。
冷聲道:“你非但不知錯,還反而將過錯都推到自己老娘身上,來人呐!”
縣令一聲令下,指著趙元啟說:“按律法三十大板,再給本官加十大板!”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劉桂芬雙腿立馬就軟了,跪著上前去哀求縣令。
說:“我兒是個讀書人了,細皮嫩肉的,挨不得板子呀!”
這四十大板下去,不得要了她兒子的命啊!
縣令一聽這話,就曉得他家是個什麼成分了,合著全家都寶貝著這個讀書人,就不把長子一家當人看了。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他隻按照律法行事,彆的倒也管不上。
“拖下去,打!”
縣令可不管婦人哀求,該挨的板子是一個都逃不掉的。
趙元啟被按在長木板子上,啪的一板子下去,那慘叫幾乎快要把天都給捅破了。
“兒啊,我的兒啊——”劉桂芬聽到那慘叫,哀嚎了聲,兩眼一翻,竟是暈死了過去。
大熱天的,負責打板子的衙役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
“閨女……不會出人命吧?”陸老娘有些擔心,那一板子下去就夠人受了,四十板子下去,不得出人命啊。
“娘放心,這打板子的衙役那手藝活兒都是祖傳的,他們下手有分寸,不信你問爹。”
陸老爹點點頭,說:“要不了命的,頂多讓他躺個把月。”
“縣令大人心中有數的。”
如此一來,陸老娘也就放心了。
倒也不是擔心人死了,隻是怕鬨出人命對自己閨女名聲不好。
這年頭,女人的名聲清白就是命。
她們女人在這個世道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自然處處小心謹慎。
趁著打板子的功夫,陸晚去菜園子裡摘了些新鮮的瓜果蔬菜,還裝了一壺涼茶。
“勞煩縣令大人今日為民婦做主,這些都是民婦自己種的菜,還望大人莫要嫌棄。”
陸晚那一筐子的菜,著實漂亮。
“這……”縣令詫異地看向陸晚。
陸晚則是笑笑說:“大人是一方父母官,民婦今日見了,也知大人為官清廉,不過是一些蔬菜瓜果罷了,不值什麼錢的。”
陸晚深知,在這個世道之中人心難測,若是有一天秩序崩塌,人心便再沒了約束。
就好比今日這場麵,若她平日裡不曾回贈相鄰,今日又能有幾人幫著自己說話?
“大人,這是我家娘子的一點心意,大人還請收下才是。”
縣令看了一眼他們的院子,收拾的很乾淨整潔,更是曬了不少藥材。
他收下陸晚遞過來的菜,說:“你這院子裡的藥材,倒是可以拿到縣城裡去買。”
“縣城裡的仁安堂,是個不錯的去處。”
縣令也是個明白人,收了他們的東西,便給他們指了一條路。
“多謝大人,大人慢走不送。”
板子已經打完了。
趙元啟半死不活的,喘一口氣兒都難。
李氏還在家裡美滋滋等著他們傳來好消息,最好是讓縣令大人將陸晚那女人抓去了才好。
如此一想,心中便暢快極了。
隻是還沒開心一會兒呢,村民們就抬著半死不活的趙元啟,以及暈死過去的劉桂芬回來了。
李氏看到自己男人一副要死了的樣子,嚇得腿都軟了。
“夫君,我夫君這是怎麼了!”
當李氏曉得縣令賞了他四十板子後,李氏撲在他身上好一陣嚎啕大哭。
“求求你們,快些去請郎中來給我夫君婆母瞧瞧吧,不然會出人命的!”
好好地,夫君怎麼就挨打了呢?
夫君不是說,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讓陸晚下大牢嗎?
就算沒有,也能讓陸晚乖乖交出糧食來。
怎麼糧食沒讓她拿出來,自己夫君反而遭了殃?
“請大夫?咱們家現在連一口吃的都沒有,哪兒來的錢去請大夫?”
莊氏在一旁不痛不癢地說著。
這話之前李氏也對她說過,她現在這樣說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