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主院。
江忠、海惜蕊兩人居於主位,江昭與盛華蘭居於左首與左次席,往下是江曉、江旭兩個弟弟。
除此以外,二叔、三叔居於右首、右次席。
江昭的二叔、三叔,也就是父親江忠的兩位弟弟。
父親江忠那一代,三子五女,聯姻的聯姻,科考的科考。
二叔是舉子出身,為通判副職之一的推官,正七品,位卑權高。
三叔也是舉子出身,任職一縣縣令,從七品,含權量十足的縣太爺。
不過,因科考功名問題,兩人的上限也就是正六品實職,五品紅袍是一個大門檻,非進士出身很難爬上去。
除了兩位叔叔,往下則是近十位老者,都是五十來歲的樣子。
這十餘位老者,有的是江昭的族叔、有的是江昭的族伯。
論起親緣關係,有的是祖父江誌那一代傳下來的。
祖父江誌有幾個親兄弟,幾個親兄弟又有子嗣,這些子嗣與父親江忠是一輩的人物,屬於是堂親。
有的是從曾祖父江沅那一帶傳下來,曾祖父江沅的親兄弟都有子嗣,這些子嗣與祖父江誌是堂兄弟,祖父的幾個堂兄弟又有子嗣,跟老父親江忠也是同一輩的人物。
論起親緣關係,仍是三代以內。
不過,相對而言要遠一些而已。
從這些同支的江氏老一輩人物選出的十餘位威望、能力、德行都上佳的老者,也就是所謂的宗族耆老。
淮左江氏,也算是傳承有序的大族。
這十餘位老者,或多或少都有官身,多數為八品,少數為九品,都是位低權高的類型。
這次,十餘位耆老齊聚,卻是為了見一見盛華蘭。
江昭是嫡長子,那盛華蘭就是宗婦,不可不見。
人精的好處,就是能認清自己的位置。
十位餘耆老都非常清楚江昭是江氏興旺的核心人物,是以身段都擺得很低。
左次席,盛華蘭正襟危坐,平白有些緊張。
其實,盛家也有宗族耆老。
不過,相比起江家這種掌權實權、各司其職的宗族耆老,盛家的宗族耆老少有掌權者,盛家的產業也算不上廣,興旺與否全憑父親盛紘一力支撐,那些宗族耆老未免也就有一種裝裝樣子不乾實事的“充數”感。
主座,江忠頷首。
“開始吧!”
言罷,有丫鬟端上兩杯茶,盛華蘭從丫鬟手中接過茶,走到海惜蕊身邊,恭敬遞茶過去。
“兒媳給母親請安!”
海惜蕊柔和一笑,欣然受茶。
盛華蘭這個兒媳婦,可是她特意為兒子挑選的。
此前,她就借著舉辦宴會的事情,好幾次與盛華蘭有過交談接觸。
無論是人品行徑,亦或是教養,都有考察過。
隻不過,盛華蘭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江昭順勢起身,從盤中取過餘下的另一杯茶,呈給了老父親。
江忠撫須一笑,滿意的點了點頭。
若說新婦給婆婆敬茶有了變味的跡象,那兒子給父親敬茶,純粹就是走個過場,不讓新婦孤單驚慌。
父與子,抬頭不見低頭見,誰還缺一杯茶不成?
是以,哪怕同為敬茶,夫婦二人一起,實際上的主角也是新婦,而非丈夫。
江忠、海惜蕊二人象征性的抿了口茶,相視一眼,海惜蕊率先說道。
“華蘭,盛氏書香門第,你的母親王大娘子出身蘭溪王氏,你又自幼養在勇毅侯獨女膝下,教養自是上佳。”
“將來,昭兒四處為官,你卻是得勞心操持,不可懈怠。”
一句話說出,盛華蘭心頭鬆了口氣,緊張心緒一下子就去了七分。
婆婆究竟有沒有刁難的意思,一句話就很容易聽出來。
誇就是沒有刁難的意思,就是滿意。
反之,無論是半誇半責,亦或全是責備,都是不滿意。
海惜蕊的話,以讚譽為主,有訓而無誡,就是那種非常“乾淨”的廟見之禮。
也即,不趁機夾帶私貨,不趁機打壓新婦,表現自己的威勢。
“既為宗婦,切記要承擔好子嗣綿延的責任。”海惜蕊又補充了一句。
“謹記母親教誨!”盛華蘭舉止端莊,恭聲答道。
綿延子嗣,這也就是宗婦最主要的責任。
“夫婦一體,各司其職即可!”江忠象征性的過了廟見之禮。
這種東西,除非是婆媳勾心鬥角,否則也沒什麼好訓誡的。
“兒媳謹記在心。”盛華蘭心頭一鬆,再次行禮。
她實在沒想到公公婆婆會這麼好說話,竟然幾句話就過了廟見之禮。
據她所知,一些不太好的公公婆婆,甚至能訓誡一上午。
這就是江氏家風嗎?
新人敬了茶,老一輩受了茶,訓了話,也就意味著廟見之禮正式完畢。
江昭、盛華蘭兩人重新落座。
主座,江忠撫須頷首,起身道:“去祠堂!”
話音未落,十餘位耆老相繼起身。
江忠與海惜蕊相視一眼,大步往外走去,江昭、盛華蘭落後一步,緊緊跟隨。
往後則是江曉、江旭,十餘位耆老,依次排列。
一行十餘人,齊齊趕往祠堂。
江氏祠堂,精雕匾額上書“祖德流芳”四字。
燭火燃燒,列祖列宗牌位一一排列。
牌位乾淨敞亮,一看就是時常有人擦拭。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
這些牌位,往往是幾天就擦拭一次,不時有耆老自發的來擦,偶爾也會有江忠、海惜蕊、江曉和江旭四人擦拭。
香煙交織,香火鼎盛,從未斷絕。
但凡大族的祠堂,都不會缺香火,更遑論江昭前些日子才考上了狀元郎,祠堂香火也就越發燒得旺。
祠堂內,早已擺上了一道楠木供案,上有香爐供奉,以及一本上書《江氏族譜》四字的書譜。
這族譜足有五指厚,凡江氏五服內的男丁,都有記載。
因江氏綿延至今尚未有過五服以外的子弟,是以但凡是淮左江氏出身的男子,名字都在族譜上。
焚香三叩首。
江忠起身,持筆懸腕,望向了族譜上單開一頁的“江昭”二字。
本來,江昭的名字是在父親江忠的下麵,也即“子江昭”。
但,自從江昭考上了狀元郎,身份就不可同日而語,經宗族耆老商議,卻是單開一頁。
除了江昭,曾祖父江沅、祖父江誌,一位是開創者,一位是發展壯大者,都是單開一頁的人物。
其實,也有幾位耆老希望江忠單開一頁,但江忠卻有自知之明,自認德行不足,貢獻不夠,也就未曾單開一頁。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江忠就再也不能在族譜上單開一頁。
江昭是江忠的兒子,要是以後江昭特彆成器,那麼作為父親的江忠就是大功一件,兼而有任職族長的經曆,倒也能單開一頁。
“配盛氏,宥陽盛紘嫡長女!”
幾筆落下,江忠望向幾人:“宗族耆老見證!”
言罷,無有異議,江忠掏出族印,蓋了上去。
禮成!
敬了茶,祭祀了祖宗,又錄了族譜,重要的儀式也就基本完成。
往後,就是新婦回門。
不過,相比起入族譜這種有實質性意義的儀式,新婦回門就是純粹的去吃頓飯而已。
一應儀式完成,江昭主動走出,為盛華蘭介紹起了宗族耆老。
“這位是江獻堂伯”
“這位是江禮堂伯”
盛華蘭一一認人,舉止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