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扶微微一怔。
隨即,她緩緩伸出手,摸了摸樊月黎腦袋,眉眼溫和下來。
樊月黎頓時察覺背後杖刑的痛苦消失,好像傷口一瞬間愈合,一點點疼都沒了,身體輕飄飄的,很是輕鬆。
她滿臉錯愕。
本該驚恐,但對上黎扶的眼睛,又覺得對方看她的眼神很溫柔。
——她不會害她。
樊月黎莫名有種直覺。
她下意識伸出手,抓住黎扶衣袖,聲音輕顫:“您能幫我主持公道嗎?”
時間好像回溯到六十多年前,無助的黎扶四處奔走,想找一個能為她主持公道的人。
黎扶輕輕一笑,聲音篤定:
“能。”
樊月黎眼眶瞬間紅了,被汙蔑、被冤枉、被懷疑的委屈與痛苦,在這一瞬間全部湧現,滿臉淚水。
黎扶將她拉起來,“走吧,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樊月黎重重點頭,抬起衣袖抹掉眼淚,滿臉急切:“對,我們趕緊回去,祖母肯定很擔心。”
她趕忙引路。
黎扶抬腳跟上她,出門時,打了個響指,衙門內又動了起來。
不妄想了想,將滿臉茫然的付雲之拖上,一起跟去。
“白惜惜那個人很有古怪,從一年前開始,我們家就一直倒黴,活像是撞邪,大人,您真的能對付她嗎?會不會連累到您?”樊月黎又很擔心。
“沒關係,彆擔心。”黎扶聲音平靜。
“大人,那衙門這裡怎麼辦?會不會又把我們抓起來?縣令和白惜惜是一夥的,他惡事做儘,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會,放心。”
“那就好……咦?什麼聲音?”樊月黎聽到身後響起奇怪的聲音,下意識想回頭。
黎扶伸手抵住她的腦袋,推著她往前:
“沒什麼,趕緊回去看看吧。”
樊月黎聞言,老老實實點頭,加快腳步走出縣衙。
出來後,她又忍不住開始擔憂。
黎扶是唯一一個願意幫她主持公道的人,但白惜惜實在是太奇怪,她擔心自己連累麵前這人……
畢竟,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
之前幫她說話的一個好友,回去就生了病,如今還沒痊愈。
樊月黎眉頭緊鎖。
她沒回頭看,就沒看到縣衙之內所有人又動了,但場景與之前已完全不同。
一切顛倒,縣令趴在長凳之上,衙役一棍子又一棍子打在他的身上,每一下都很不留情。
上首,驚堂木憑空懸起。
明明沒有人,卻有聲音:“還不快將你所做惡事全部坦白!”
縣令痛得滿頭大汗,不斷掙紮:“仙人,仙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謀害樊家人,實在是我得罪不起白惜惜啊,求求仙人饒命——”
驚堂木落下,依舊沒人,聲音冷厲:
“繼續打,打到你坦白所有罪惡為止!”
一下又一下,打得人皮開肉綻。
縣令嚎叫:
“我認,我全都認!”
他趴在凳子上,拿著紙筆,將自己這些年所做的惡事全部寫下來,他也不想寫,但隻要一停下,驚堂木立刻響起,衙役就會打他……
簽字畫押,一個衙役收了起來。
驚堂木再次落下:“打!”
縣令不可置信,拔高聲音:“我已經坦白了,為什麼還要打我?”
“沒人說坦白之後就放過你。”驚堂木落下,聲音無波無瀾,“這次,打到死為止。”
“啊!”
慘叫聲不斷。
樊家。
之前樊家算得上富庶,家裡人丁簡單,但過得很是安寧幸福,這一年不知道怎麼回事,樊家一直倒黴。
先是樊月黎當官的父親辦差莫名出了紕漏,被擼了官職。
後是家裡處處不順當,祖上留下的基業都出了問題,樊家一夜變得清貧。
再後來是樊家人開始生病,出門不是跌倒就是被人連累受傷,上上下下都被一片愁雲覆蓋……
現在女兒更是被衙門逮去,按照律法,可是要判斬刑!
樊父臥床不起,樊母哭成淚人。
六十來歲的樊家祖母撐著虛弱身體,想法子救樊月黎。
消息遞到白家,對方說要他們的祖宅。
樊家怕女兒出事,不敢耽誤時間,立刻將東西收拾乾淨,準備交出這宅子,換樊月黎平安。
樊母攙扶著虛弱的樊父,哭得眼睛紅腫:“母親,真的要把祖宅給她嗎?這可是您父母留給您的……”
樊家祖母姓樊,是招贅進樊家。
這祖宅對她的意義很重,是她自小長大的地方,承載著她所有的記憶。
樊祖母垂下眼眸:“沒事,什麼都沒有月黎重要,眼下我們沒有其他辦法。”
她帶著樊家父母,來到白惜惜住的地方。
“這宅子交給你了,白姑娘,還請放過月黎,從此以後,不要再找她的麻煩。”樊祖母把房契遞過去。
白惜惜看著房契,眼神複雜。
樊家這一年遭遇很多,全家都是病人,剩下的隻有這祖宅,如今,他們竟然願意拿出來……
他們越是愛護樊月黎,就越是讓她嫉妒啊。
“白姑娘,還望你信守承諾,儘快放月黎出來。”樊母有些著急,催促。
白惜惜坐起來。
她伸出兩根纖細的手指,夾住房契,隨後輕嗤一聲:“你們以為這東西真對我有用?我如今……要這凡物有什麼用?”
樊家人一愣,滿臉錯愕。
“我隻是想試試,你們家願不願意拿出一切,樊月黎都敢殺人,你們竟然還要救她啊?”白惜惜看向她們。
“月黎不會殺人!”
樊家祖母聲音篤定:“白姑娘,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求你念在兩家過去的情誼上,放過月黎,你要什麼都可以,隻要我們能拿得出來……”
白惜惜嗤笑一聲,“情誼?過去有什麼情誼?”
樊母張了張嘴:“你父母不成器,一個好吃貪婪,一個嫖賭俱全,都不管你,是我們家照應你長大,你現在怎麼——”
白惜惜滿臉嘲諷,眼神冰冷:
“照應?若是真照應,怎麼不拉拔我父母?或是把我接過去,和樊月黎一起長大?
“就給我們三瓜兩棗,再給我一些樊月黎不要的舊衣服、舊首飾,一些你們不愛吃的點心,就是照應?”
那分明是淩辱!
過去,她沒有辦法,隻能忍了,但如今不一樣。
白惜惜手指摸索過手上戒指,隱隱得意。
樊家人越發錯愕。
這時,門口響起憤怒的聲音:“白惜惜,你胡說八道!你小時候過得那麼慘,沒人理你,你父母還差點把你賣了,如果不是我們家,你怎麼可能活到長大?!
“我們已經出手幫了你,給你的都是好衣服好首飾,你如果不喜歡,當時為什麼不拒絕?升米恩鬥米仇,白惜惜,你個白眼狼!”
“月黎?”樊家人看到她立刻站起來,滿臉欣喜。
樊祖母見她回來,眼眶瞬間紅了,緊緊抱著她,“月黎,月黎你可算回來了?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刑?”
樊父樊母激動上前,拉著她上下打量。
樊月黎搖搖頭:“我沒事。”她沒提自己受過傷。
“是這位……姐姐救了我。”樊月黎看向黎扶,眼神感激。
樊家人立刻將目光遇到黎扶身上,千恩萬謝。
黎扶沒說話。
她的視線緊緊盯著樊家祖母,移不開。
曦月……
白惜惜眉頭一皺。
她看向黎扶,隻見對方身上沒有任何修為,不像是修仙者,又見衣服材質很是特殊,想來隻是地位比較高,所以才能救出樊月黎。
——也不知道樊月黎什麼時候認識這樣的人?
“你不要多管閒事。”白惜惜看著黎扶,眼神冰冷,“哪怕你是高門小姐,這世界上也有你惹不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