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氣的沉家大宅已經成為廢墟,火燒的痕跡明顯,多年過去,雜亂的地方長出野草,幾乎掩蓋沉家廢墟。
沉家已經沒了。
而且看痕跡,似乎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不妄拉住路過老人,眼神一動:“沉家怎麼回事?”
老人眼神呆滯。
他幾乎是無意識開口:“沉家?沉家六十年前就沒了!死得乾乾淨淨,一個活口都沒有!這裡鬨鬼,快離遠些……”
黎扶回過頭,眼神困惑。
六十年前?
那不是她死後不久嗎?
衙門。
黎扶靠著木架,翻看卷宗。
不妄探出腦袋,視線掃過上麵的內容——
“樊家狀告沉家貪汙,滿門下獄,未等判決,所有人離奇死於獄中,死無全屍,縣令失察,被判斬刑?當夜,沉家被一把火燒了乾淨,雞犬不留……”
黎扶緩緩開口:“樊家,曦月家。”
是他們家狀告沉家貪汙?
這倒是想得通,曦月慘死,樊家怎麼可能不恨?
想到這裡,黎扶垂下眼眸。
“滿門被滅,這也算是報應吧?”不妄搖頭。
“真是有意思,花月栽贓黎家用的是貪汙,沉家也是因為貪汙出事,當年那與花月狼狽為奸的縣令,竟然被判了斬刑?”黎扶喃喃,很有些意外。
不妄搓著下巴,皺眉:“六十年前,你死後不久?”
黎扶點頭:“對,我死後不久,將我攆出去的沉家就出了事。”
她從未對不起沉家,但那一年,沉家所有人都支持花月,黎家出事後,沉蕭父母態度就已經不對,最後將她攆出去時,那些人沒少說風涼話。
黎扶眼神深邃,神情古怪:“你說,沉蕭知道他家已經被滅門了嗎?”
不妄搖搖頭:“應該不知道吧?”
這要是知道,能沒點反應?
黎扶一時之間,心情複雜。
她是來報仇的,從她擁有力量開始,便一直被追殺,騰不出手,還想著當年那些“舊人”已經壽終正寢,前來滅門沉家,隻能算是不開心時發泄怒氣。
萬萬沒想到。
除了花月與沉蕭,“舊人”都沒比她多活,早早死去,死無全屍,沒有一個壽終正寢。
黎扶死後,沉蕭與花月離開泰明,正式踏入修仙界,沉蕭此人講究仙凡有彆,估計從來沒有與沉家聯係,更不可能回沉家探親。
沒想到……
兩人走後不久,沉家滅門。
不妄看向黎扶,突然眯起眼睛:“雖然不知道是誰乾的,但是——高興嗎?”
黎扶嘴角微微揚起,眼眸微彎:“高興。”
沒自己報仇爽快,但她擁有力量的時候,距離她死已經有三十三年,想到那些人多過三十三年好日子,自己報仇也沒那麼爽快了。
——還是都跟著她一起共赴黃泉比較好。
那些人都死得挺早,真好啊。
“究竟是誰乾的?”黎扶笑過又垂下眼眸,陷入沉思,誰會來滅門沉家,又有這個能力?
雖然痛快,但滅門沉家的人是誰,同樣重要。
這時。
外麵喧嘩聲起。
一道憤怒的女聲響起:“不是我乾的!她胡說八道,我真的沒有害她,你們相信我!”
“放肆!”縣令聲音威嚴,嗬斥,“有人親眼所見,明明是你用刀刺她,還將她推入水中,怎麼可能有誤?!”
一道男聲苦澀開口:“月黎,我親眼見到你對惜惜動手,事實如此,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真的沒有——”樊月黎帶著哭腔,哽咽,“付雲之,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到底是什麼性子,你不知道嗎?我就算很討厭她,也不會動手殺她呀。”
付雲之閉上眼睛,聲音輕輕:
“我曾經以為很了解你,但自從惜惜出現,你就一直與她不對付,各種針對她,惜惜母親的遺物在你手上,你說惜惜傷了你,我那麼心疼,可是你身上並無傷口,你又說惜惜造假,可造假的分明是你自己……
“如今,我親眼見到你刺傷惜惜,還將其推入水中,惜惜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你竟然還要狡辯嗎?!月黎,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樊月黎趴在長凳之上,剛剛被杖責也沒有現在這般痛,百口莫辯,不過如此。
她咬著唇,仰起頭:
“不是我做的,我不認罪!”
“放肆!樊月黎,你故意傷人,公堂之上竟然還不肯認罪?給本官繼續打!打到認罪為止!”縣令喝道。
黎扶在聽到“樊月黎”這個名字後,人已消失在原地。
世界仿佛暫停。
縣衙之內一切都靜止下來,隻有黎扶身影穿梭在靜止世界當中,出現在公堂之上。
不妄撓撓頭,跟上。
黎扶看著長凳之上的少女,眼眸深深,她有三分像曦月……
樊月黎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場景,好像所有人都停下來,縣令手上拿著驚堂木,保持著動作。
付雲之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周圍衙役全都僵硬著,沒有一點動靜,世界也沒了聲音。
隻有一道影子緩緩向她走近。
她看不清楚來人模樣,隻能看到紅衣黑裙,在靜謐的世界當中,向她靠近,走近了,樊月黎依舊看不清她的臉。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這人,就覺得有股喘不上氣的壓迫感。
黎扶在她麵前蹲下。
隨後,她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樊月黎立刻察覺自己能動了,她驚恐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你你是誰?這、這是是怎麼回事?!”
黎扶模糊的臉在她眼前清晰。
蒼白皮膚,五官如畫,眉目冷厲,是她從未見過的逼人氣勢。
黎扶輕聲問她:“樊月黎?你和樊曦月是什麼關係?”
樊月黎一愣,在對方注視當中,本能開口:
“樊曦月是我姑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