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雕花窗欞時，柳棠芯發現窗台青苔上凝著三滴冰露。剔透的水珠裡浮著細碎金芒，在朝陽下折射出曇花狀的虛影。
“穀主寅時采的優曇凝露。“虞薇抱著藥簍經過廊下，鬢邊新簪的夕霧草還沾著夜露，“他說你靈脈被陰氣侵蝕，需借晨曦破陰。“
柳棠芯輕觸冰露，指尖傳來清冽的靈力波動。飲下時仿佛有月光在經脈中流淌，那些盤踞在丹田的寒毒竟自發退散。她突然注意到，院中所有朝顏花都朝著東殿方向舒展花瓣。
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響，柳棠芯便醒了。她輕手輕腳推開雕花木窗，正撞見庭院裡飄著層薄紗似的青霧。穀主銀發未束，赤足踏在沾滿夜露的鵝卵石徑上，霜白廣袖掃過叢叢夕顏花，指尖凝出的冰晶小盞精準接住從花瓣滾落的露珠。
那些瑩潤的水珠裡浮著細碎金芒，像是將星河碾碎撒入其中。柳棠芯注意到，每當穀主采滿一盞，發梢便會凝出米粒大小的冰曇花，轉瞬又化作霧氣消散。
“醒了？“穀主忽然轉身，手中冰盞映得他眉眼愈發清冷，“今日的凝露要采月見草上的。“他廣袖輕拂，西南角的藍紫色花叢無風自動，露出葉片背麵凝結的銀白露珠。
柳棠芯走近時，那些月見草竟自發將花莖彎向她。指尖觸到冰盞的刹那，她突然聽到細微的嗚咽——昨夜暴雨打折的鶴望蘭正在角落裡顫抖。
“用這個。“穀主遞來一支碧玉短笛，笛身刻著優曇紋路。柳棠芯剛觸到冰涼的玉質，折斷的花莖便泛起瑩光，竟自行愈合如初。
虞薇端著藥盤轉過回廊時，正見這奇異景象。晨光穿透穀主周身未散的青霧，在他腳下投出優曇花狀的淡影。她腳步頓了頓，藥盅裡新熬的雪蓮羹蕩開細微漣漪。
碧玉短笛在柳棠芯掌心突然震顫，笛孔飄出的清音驚起滿庭露珠。她眼看著那些瑩潤的水珠凝成星圖，腳下青磚竟變得透明——地脈深處浮動著冰藍色的流光，如蛛網般向東方延展。穀主廣袖翻卷帶起霜風，卻在觸到她衣角的刹那驟然收勢。
“閉眼！“他冷喝一聲，指尖凝出的冰針直刺她眉心。柳棠芯隻覺神識被拽入寒潭，潭底浮沉著無數冰晶碎片，每片都映著零散畫麵：暴雨中搖曳的青銅風鈴、藥圃裡突然瘋長的朱砂藤、還有虞薇深夜在東殿外徘徊時攥緊的銀針囊
潭水突然沸騰，碎片中映出的青衣女子竟與她容貌重合。那女子執劍刺向虛空，劍尖綻開的冰曇花與穀主發梢凝結的一模一樣。
“再看下去，地脈要受不住了。“穀主的聲音裹著霜氣傳來。柳棠芯猛地睜眼，發現手中短笛已爬滿冰紋，自己瞳孔中流轉著與地脈同源的幽藍。
虞薇端著湯藥的手微微一顫。她盯著柳棠芯眼尾新生的冰晶紋路，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穀主抱著渾身是血的少女衝進東殿時，簷角風鈴也曾這般詭異地靜止。
“今日加了三錢雪魄蘭。“她將藥盅放在石桌上，青瓷蓋與盞沿相碰的聲響格外清脆。柳棠芯注意到藥湯表麵浮著細碎金砂，與穀主晨間采的凝露如出一轍。
阿蕪抱著藥草筐經過回廊，腕間銀絲突然繃斷。冰曇籽滾落在地的刹那，整座庭院靈植無風自動，葉片齊齊指向東殿方向。柳棠芯下意識運轉靈力，竟從地脈中“聽“到悠長的悲鳴，像是被鐵鏈鎖住的困獸在掙紮。
子時的梆聲裹著雨意傳來。柳棠芯貼著冰涼牆磚，看虞薇提著鎏金燈轉過回廊。東殿簷角的青銅風鈴在雨中紋絲不動，琉璃窗內卻浮動著冰藍色幽光。
她將掌心貼在窗欞上，碧玉短笛突然泛起微光。冰晶結界裂開細縫的刹那，窺見穀主銀發儘濕，霜白衣袍浸著暗色水痕，正在給榻上昏睡的女子渡送靈力——那女子眉心的冰曇印記，竟與自己眼尾紋路彆無二致。
“誰？“穀主突然轉頭，發梢冰曇驟然綻放。柳棠芯急退時撞翻廊下花盆，卻見那些碎瓷被地底竄出的冰藤瞬間吞噬。
晨霧未散，柳棠芯蹲在朱砂藤前。昨夜折斷的藤蔓斷麵滲出暗紅汁液，落地竟凝成冰晶小蛇。那些蛇影遊走的軌跡，與地脈中冰藍流光的走向完全重合。
“這是噬魂宗的血蠱術。“林沐陽突然出現在身後，手中賬冊翻到某頁殘卷，“你看這符文——“
泛黃紙頁上蜿蜒的暗紅紋路，與藤蔓汁液凝成的蛇紋如出一轍。柳棠芯突然想起昨夜東殿那女子的裝扮，袖口分明繡著噬魂宗的血蓮標記。
正午日光穿過回廊時，她瞥見虞薇端著藥盅走向東殿。濃重的雪蓮香裡，混著一絲極淡的血腥氣。
穀主執起她的手腕按在九色牡丹上：“今日學引靈入脈。“柳棠芯卻盯著他衣襟邊緣——那裡沾著星點暗紅，與東殿女子袖口血蓮同色。
靈力流轉間，地脈深處的悲鳴愈發清晰。她突然發力反扣穀主命門，幽藍靈力順著他經脈逆行而上，竟在靈台“看“到被冰藤鎖住的青衣女子。
“放肆！“穀主震開她的瞬間，整座庭院靈植暴長。柳棠芯跌落在地，望見他發間冰曇正在滴落淡金液體，墜地即化作與晨露相同的金砂。
簷角風鈴突然齊鳴，虞薇從霧中現身，手中銀針泛著與東殿結界同源的幽光：“姑娘該回房服藥了。“
寅時三更，柳棠芯推開雕花木窗，望見穀主正在薄霧中采擷朝顏凝露。他銀發未束，霜白廣袖掃過花叢時，發梢凝結的冰曇花在月光下流轉著聖潔清輝。那些接滿金砂露珠的冰盞被輕輕放置在青銅風鈴下，鈴身立刻泛起淨化魔氣的瑩光。
“醒了便來搭把手。“穀主指尖輕點，西南角的月見草自發為她讓路。柳棠芯接過冰盞時，昨夜被暴雨打折的鶴望蘭突然輕顫，花莖斷麵竟滲出與地脈同源的冰藍靈液。
“萬物有靈，知恩圖報。“穀主將碧玉短笛橫在唇邊，清音過處，折斷的花莖瞬間愈合。柳棠芯注意到他腕間金紋比昨日暗淡三分，似是耗損過度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