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許濤再大氣,再通人情世故,此刻也被秦起氣得頭昏了。
“秦老爺,這世上沒這麼個道理吧?”
“怎麼就沒這麼個道理了呢?”
秦起正襟危坐,有一說一地跟許濤擺了起來。
“你看,這馬凳奴,若是我出錢買的,那說明我自願承擔買下這東西的所有後果。”
“就像你買了一把刀,結果切菜時把自己手給切了,你能去找賣刀之人的麻煩嗎?”
秦起發問。
許濤搖頭。
“那自然不能,這不符合規矩。”
“好,那你送我一壺酒,結果喝完這壺酒,把我給毒死了。”
“官府是不是要懷疑你蓄意謀害?是不是要找你麻煩?”
“嘶!”
許濤頓時倒退一步。
歪理,絕對是歪理!
但他無法反駁!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不過許掌櫃你,不想出這個錢,大可以反悔嘛!”
“這馬凳奴,你收我一兩銀子,哪怕一枚銅板,這性質都不一樣,這是買賣,對不對?”
秦起笑著說。
你還彆說,這一瞬間,許濤真就是這麼想的。
可是被秦起這麼一點破,他反而不好意思。
“不過,我想貴寶器軒不應該隻有這種氣度吧?”
“說出去的話,若是可以收回的話。”
“那我這些東西,放你寶器軒這裡,怕是有點不放心哦!”
“到時候你要是翻臉不認人,我也沒辦法啊,是不是?”
秦起笑著點了一句。
做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信譽二字。
說出去的話,那就是潑出去的水,絕對不可能收回。
許濤苦笑一聲,朝著秦起一拱手。
“秦老爺這口才智謀,許某人甘拜下風。”
“來人,給我取一百兩白銀過來。”
說完這句話,許濤便隨便找了個理由開溜了。
他怕再跟秦起搭腔幾句,命都要賣給秦起。
前麵耳光,是秦起給牙人的警示。
這一百兩銀子,則是給這大掌櫃的下馬威。
讓他們都明白,誰要敢在自己麵前耍心眼裡,那隻有死路一條。
畢竟,他們心眼子肯定沒有秦起的多。
哪怕是物理意義上的也是,畢竟秦起上輩子身上的槍傷就有十幾處,心“眼子”可不比他們多麼!
這邊秦起守著牙人,許掌櫃那邊卻緊急回到了賬房。
一百兩這莫名其妙的花銷要入賬且不說,他還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辦。
這寶器軒之所以如此富有,更能開遍大周全國,背後必有大能之人倚靠。
而這人,正是當今聖上!
先前有說,這定安城的府尹正是聖上欽點,這青州是保皇黨,這寶器軒背後之人乃是那狗皇帝也就不奇怪了吧?
青州益州雖然都是從齊國領土中劃分出來的,但情況卻截然不同。
青州早就被朝廷勢力所滲透,益州因為邊界接壤真遼,又在大周邊境,不安定因素太多,有大量複齊誌士的潛藏,故而根本不好把握。
有意無意之下,青州就被改造成了對抗齊孽,對抗真遼人真正的前線。
這青州對那狗皇帝的安全程度,甚至還要超過京城。
畢竟,京城之內居心叵測的官員遍地都是嘛!
許濤來到賬房深處,扭動幾個機關,確認沒有人跟過來後,迅速鑽入了一間密室之內。
密室之內,他摘下胡須,露出光溜溜的下巴,點燈來到書桌前坐下。
他本是皇宮中的太監,十四五歲時才淨身,所以看不太出端倪,後來被聖上身邊的紅人駱公公推舉,被派到青州來做這寶器軒的大掌櫃。
同時,也是宮內聖上的眼線之一。
拿出紙筆,思忖片刻,許濤迅速寫下幾行字。
若隻是秦起這詭辯能力,大掌櫃還不會想著稟告聖上。
但秦起拉來的寶貝,瞄一眼全都是齊國皇室陵墓中的東西。
上一回乾這事兒的,還是光明會的人。
現在,許濤開始懷疑,秦起是不是也是光明會的人了。
……
等了一會,這些牙人實在墨跡。
他們被秦起恐嚇了一頓,每個東西都看得仔細,生怕估錯了價格。
這種節奏下去,彆說今天了,再過一天,這批東西都未必能弄完。
秦起揮揮手,叫趙明河過來盯著,自己決定帶著林靜出去散散心。
出門之前,秦起自然先去找了那個大個子。
因為許濤已經許諾了將這個大個子送給秦起,來到門口時,那夥計也就自然將鎖鏈頭遞給了秦起。
除了手腳之外,這大個子喉嚨處還鎖著一條鎖鏈,粗壯的脖子上由一個鐵環箍好。
“鑰匙呢,解開。”
秦起指了指大個子身上的鎖鏈。
“貴客,他力氣很大的,若是解開鎖鏈,要是出了什麼岔子我們可擔當不起啊!”
秦起不耐煩地一皺眉。
“我說了解開,沒聽到麼?”
那夥計頓時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回頭去拿了鑰匙,給大個子手腳脖子全都解開。
脖子部位,鐵環一開,頓時看到了喉嚨處一個明顯的圓形傷疤。
“這怎麼回事?”
“他之前老是大喊大叫,大掌櫃的就叫人把他嗓子給弄壞了。”
夥計老實交代。
秦起扒拉著那壯漢,轉過來仔細一瞧。
這才發現他後腦勺處也有一個明顯的傷痕,但那明顯是被人用棍子給揍的。
顯然這壯漢變成這癡癡傻傻的樣子,純就是被折磨的。
“好可憐啊!”
林靜小手緊緊握在一起,靠著秦起滿臉惋惜。
她也能看出,這人基本上是廢了。
“他有名字麼?”
夥計搖了搖頭。
秦起伸手拍了拍那大個子的肩膀,大聲喊了一句。
“喂,能聽懂我說話嗎?”
那大個子微微一側頭,拋過來一個渾渾噩噩的眼神。
仿佛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說話,乾脆就沒答應。
看來基本的智力還在。
“跟我走。”
秦起揮了揮手。
那大個子意外的聽話,立刻就跟著秦起走了出來。
一路上,秦起的腳步都恍惚不定,拉著林靜在人群中瘋狂穿梭。
林靜雖不知這是為什麼,但隻能咬牙撐著,沒一會的功夫就跑得喘氣不止。
而那大個子步子大,卻又意外的靈活,注意力一直都在秦起身上,穩穩的就這麼跟了一路,完全沒有跟丟。
不錯!
秦起心中又默默讚賞一句,停腳時,已經到了城牆邊一個比較破舊的酒肆門口。
酒肆左邊樹立著一塊招牌,上麵是簡單的幾個菜譜,價格非常便宜。
“城腳老李飯鋪。”
這樸素的名字,加上破舊的裝修,一看便知道是城內腳夫苦力吃飯的地方。
秦起也不嫌邋遢,挑了張桌子,指了指油光發亮的長凳。
“坐。”
那大個子沉默地坐下,依舊一言不發。
“想吃點什麼,隨便點,管飽。”
管飽二字一出,那大個子原本昏黃的眼神中,居然難得地閃出了一絲絲清澈的之光。
前麵跟隨是秦起給的第一重測試,這吃飯乃是第二重。
不知怎的,秦起一見這壯實的大個子,便覺得這家夥是做貼身侍衛的好料!
猶豫半晌,那大個子指了指櫃台旁邊懸掛的一個竹牌。
竹牌之上,書寫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周字。
雞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