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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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冠宇似乎認定了跟住這輛車有肉吃的想法,一直雞賊地緊貼在後麵撿皮夾,亦步亦趨地學習和模仿著束龍選擇的路線與跑法。

但前方沒有了阻擋,憋屈了好半天的束龍也正式開啟全場遊龍,結果就是即便雨勢隨著比賽進程的推進慢慢變小,周冠宇卻仍舊感覺跟車越發吃力了起來。

這個同樣年輕的小車手車感非常出色,每一次賽車剛剛出現一點點失控的跡象,還沒有完全成型就被他徹底按死在搖籃裡。

但僅僅隻有這樣是遠遠不夠的,雨地賽道經驗不足是他的硬傷,每一次對賽車的修正都快速且精準,問題就是修正的頻率和次數實在是太多了。

沒有前車對束龍的阻擋為他爭取容錯的時機,這些沒有意義的小失誤在積少成多之下慢慢累積成了巨大的時間劣勢,直到第16圈時他甚至都沒有辦法在視線中找到屬於束龍那輛車的影子。

前方沒有了束龍的線路參照,圈速放緩的周冠宇還在不知不覺間被身後迎頭趕上的路易斯給咬住了車尾,一時間隻覺得壓力山大。

而就在束龍以第一名衝過終點線的同時,看到場邊開始揮動黑白方格旗的周冠宇心裡頓時一緊,在10號高速大彎一不小心踩深了一腳油門,險些複刻旋風亂舞的同時也讓路易斯成功超了過去。

衝線後的束龍趁著地滑不傷胎的機會在賽道上漂移著玩了一圈,剛剛回到維修區就被眼眶通紅著的束熊一把從車裡提溜了出來,上上下下拋了好幾下。

這個硬氣的男人此時隻是通紅著眼眶,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反倒是身旁的張馨看起來比較冷靜,比起勝利這件事她現在更想讓束龍趕快把身上這件濕透了的賽車服換下來。

“感覺怎麼樣?”

“爽啊!這種感覺今年我還要承包六次!”

“我是說你的衣服,不冷啊?快回車上把衣服換了!”

情緒終於平複一些的束熊啞著嗓子連忙母子二人攔了下來,接下來還有頒獎儀式,現在換了衣服等於白換,等一會兒還得弄臟。

和所有被fia認證的賽車比賽一樣,頒獎典禮其實非常簡單,每個人上台掛著獎牌舉著獎狀再豎著大拇指拍一張照就齊活了,當然最後也少不了所謂的開香檳環節。

未成年的小童組當然不能用真酒,而是另一種無酒精起泡果汁替代。

還沒有經曆過這場麵的束龍不太清楚流程,還以為這東西是賽會獎勵給他們喝的,當即就悶了一大口,被嗆得直咳嗽。

結果氣還沒有喘勻,臉上就被表情裝得滿臉無辜的周冠宇給澆了個通透。

你在乾甚麼?

從小就被爺爺教導杜絕浪費的束龍完全摸不著頭腦,就看見周冠宇沒得意多久,咧著嗬嗬直樂的標誌性tyec大嘴也被旁邊的路易斯給灌了個滿當。

這種時候同一膚色的當然要站在同一條陣線上了,束龍給周冠宇打了個眼色,兩人晃了晃瓶子一同將目標對準了明顯比他們都高出了一大截的路易斯。

甭管剛才在場上怎樣打生打死,至少這一刻所有的敵意都在勝利的聚光燈下消弭於無形。

沒錯,就是這樣!

束龍斜瞟了一眼身旁毫無防備的周冠宇,當即滿臉獰笑地調轉了槍口,把剩下的半瓶起泡果汁全灌進了他的衣領子裡。

(列車長提示您,下一站2020)

“嘿,嘿!”

回過神來的束龍眨巴了兩下眼睛,擋開周冠宇一直在他眼前亂晃的手,費力地用艱難從紗布裡探出的兩根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你剛剛怎麼回事,怎麼說著說著話突然站在原地發起愣來了?”

“我是在想——你小子是不是從來就沒有贏過我啊?”

周冠宇一下都被整無語了,現在是什麼情況了這家夥還有心情說這個?

但隨即眉頭一皺。

“你不純放屁呢嘛,09年你哪一場跑過我了?那一年的冠軍可是我!”

“啊?這也能算的?那年的情況你不早都知道了嘛,要不是我爹一直夥同教練亂改我的發動機,哥們兒包是連冠的!”

兩人為了09年互相之間的勝負爭得麵紅耳赤,剛才那原本一片和和氣氣“兄友弟恭”的場麵,不到10秒的時間就幾乎演變成了“父慈子孝”。

束龍在08年帶給所有人的驚喜不僅僅隻有第一場深圳站的雨中驚天逆轉,在之後的六站比賽裡,他仍舊延續了第一場的勢頭,實現了全年七站全勝的驚人戰績,以毫無爭議的積分優勢拿下了那一年的個人總冠軍。

周冠宇第一年的表現可圈可點,但就像他在第一站裡的真實寫照一樣,總會因為經驗不足的關係在關鍵時候掉一點鏈子,最後隻取得了年度第三。

第二年就不一樣了,束熊和張馨因為擔心束龍接連的大勝讓他看不清自己,最後導致目中無人不進則退,便以學業為重為由婉拒了俱樂部那邊打算讓束龍繼續代表俱樂部出戰的邀請,隻是以個人的名義參賽。

一開始束龍還挺高興,不代表俱樂部出賽就意味著他可以不用穿掛滿了讚助商的統一賽車服,就是張馨給他設計的“寶可夢”係列頭盔讓他偶爾會有那麼一點點尷尬。

然而比賽開始後束龍就發現不對勁了,他的賽車好像出了什麼毛病一樣,彎道上的動態不穩定不說,直道上就算吃著尾流那也是肉眼可見地追不上,最後每一場即便拚儘全力都隻能爭一個第三第四的位置。

難不成過一個年就吃胖到這種連賽車都拉不動的程度了?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原本束龍還以為是因為沒有俱樂部的資源優待,人家對賽車的保養不走心了,結果到最後發現還遠不止如此,居然是自家老爹夥和教練一起偷偷調他賽車的氣門!

這就意味著束龍的引擎哪怕是相同規格,也常常因為燃料燃燒不充分平白就比彆人少了好幾匹的馬力。

不僅如此,正因為發現束龍有個一般不會更改賽車預設調教的習慣,在第一場發現這臭小子居然還能跑個第二名之後,之後的每一站比賽他們還會偷摸動動輪距和傾角,總之就是怎麼不舒服怎麼來。

和一整年都極其掙紮的束龍不一樣,周冠宇那是一個越戰越勇。

不但在09年最後拿下了自己的第一個個人總冠軍,之後的10年更是在升入ncjb組的第一年便以全戰全勝的姿態複刻了束龍08年的奇跡。

這一年,束龍因為年齡差了一歲,還被困在ncja的組彆。

幾乎失去了所有像樣競爭對手的他隻是隨緣挑了幾站過了把手癮,出戰即奪冠的神話再次延續,但像這樣的勝利於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了。

也正是這一歲差距產生的交錯,束龍和周冠宇這兩個幾乎是在同期起步的年輕車手,在職業生涯上就幾乎再無重疊。

除了16年。

束龍用手背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門,怎麼感覺現在這個失神的狀態越來越頻繁了,稍微有個引子一勾就會不由自主地陷入到對過去的回憶中去。

這是什麼回光返照的長期後遺症嗎?

“說起來,今年你在f2的成績還可以啊,明年有沒有進f1的機會?”

“不知道啊ale許諾明年會給我一個測試車手的身份,就是其他車隊那邊的交涉完全沒有回音,再者今年沒奪冠其實我也還想再拚一年。”

束龍也跟著一起歎了一口氣。

今年確實情況比較複雜,不僅僅是對於車手來說,對於絕大部分的中下層車隊也是一樣。

二十個席位的局麵非常混亂,車手本來也處於過飽和的狀態,現役加上後備的一大堆車手都還找不到工作,就更彆提今年還沒有取得冠軍連後備都不是的周冠宇了。

“那你可得加把勁了,之後中國賽車的希望搞不好又要落到你身上了。”

“哈?開什麼玩笑,這不是還有你你什麼意思?”

周冠宇的表情凝重了起來,剛才束龍的這句話更像是在交代遺言——賽車生涯的遺言。

“你老實跟我交代,你的傷到底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你想哪去了?就輕度燒傷,連中度都算不上,你要不信可以去追施泰納先生,他正拿著我的報告去找我家裡人報喜呢。”

“那你剛才說那種話乾嘛,道心破碎了?”

見束龍非常努力地豎著中指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周冠宇反而放下了心來。

當年僅僅隻是在後麵目睹了隊友胡貝爾的撞車慘劇,周冠宇都有好長時間沒有緩過勁兒來,他還真怕這次的事故成為束龍的心魔,讓他就此草草結束自己的車手生涯。

尤其是現在看著束龍的精神狀態明顯有些不正常,哪有人會說著說著話就突然愣住的?看著跟阿爾茲海默似的。

隻見束龍炫耀似的揚了揚兩隻掛了彩的手,結果人周冠宇還沒有反應,自己盯著看了一陣就先繃不住嗤嗤笑了起來。

“你也看著了吧,我這情況後麵兩場比賽也上不了了,明年還有沒有工作都另說呢。”

“怎麼可能?我看外麵傳的消息說,你不是已經被預定了要被召回去合同都已經簽好了嗎?現在大家談論的都是你到底能被簽幾年。”

“簽個毛,擱那晾著我呢!我現在什麼優勢都沒有,讚助跟人家比起來也跟沒有差不多。像我們這種沒拿過世冠沒拿過分冠的車手,離了圍場誰還記得你啊?還想回來就難咯~”

“臥槽你在說狗屁呢!今年哈斯那車都爛成啥樣了,你個能站站拿分的火星人還愁找不到工作?搶著要好吧!”

周冠宇看起來還想繼續說點什麼,好把麵前這個一臉頹樣的懶貨罵醒,卻被束龍給不由分說地攆了回去。

有些情緒不需要也不能由其他人來開解,隻能慢慢地在心裡舔舐。

傷口這東西一旦裸露在外麵,哪怕隻是被一陣關懷的微風撫過,所帶來的也不過是另一陣刺痛罷了。

“嗡嗡~”

“彆來煩我!”

“嗡嗡~”褲兜子裡的手機鍥而不舍地又震了兩下。

“嘖!特碼的到底誰啊?還有沒有點眼力見!我這樣子像是能用手機的樣子嘛,啊?”

“嗡嗡~”

“周冠宇!周冠宇你擱哪呢?你給我回來!混蛋說走就走啊,跑的還真快”

一瘸一拐地找了個凳子坐下,束龍費了好大點功夫才把手機從褲子裡一點一點擀出來。

他現在手被包成這麼個樣子根本就握不住手機,又像個傻子一樣兩隻手夾著來到前台的桌子上找了塊空地借用一下。這個位置就比較舒服了,不用歪著頭扯疼脖子上的皮。

whatsa上擠滿了新的聊天氣泡,有以前的隊友,合作過的工程師,當然還有現在現役的這些車手。

都是來關心他情況如何的,在這之前束龍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緣居然這麼好。

束龍自己是那種隻要彆人不主動來找他,他能幾年都不主動給彆人發消息的類型,所以平時這些個聊天框幾乎都是黑的。

可一旦對麵有人打開了話匣子,那可就不得了了。

彆人發一條,束龍能飛快地回上個四五條,還全都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肚子裡有什麼話全都一股腦地往外倒。

看得彆人眼睛生疼不說,每次都能被硬拽著強聊上半個來小時。

很少有人能扛得住束龍的話癆模式,所以現在一般除了周冠宇,束龍的社交賬號基本上處於人人畏之如猛虎的狀態。

今天心情不佳,每個人束龍都隻是糊弄了一句“我很好。”回去,對麵的也不知是體諒束龍的傷勢還是生怕勾出什麼不好的回憶,隻是簡單做了個回應便沒有了下文。

哦對了,剛才還忘說了一個人,ax!

whatsa上束龍給他備注的名字是r席德,這邊壓根都還沒理他呢,那邊的聊天氣泡還在不停地一個接一個往外蹦。

從問候平安,到解釋自己一開始沒看見出了什麼事故,然後說自己到底有多麼多麼震驚,又埋怨賽會用紅旗草草結束了比賽,最後曆經了十幾段才又繞回詢問身體狀況如何,開始扯他認為哪家醫院比較好。

完全就是寫了一篇小作文嘛!

束龍嘴角抽搐著隨便劃拉了幾下,太長不想看。

這也是個標準的話癆,經常閒著沒事就沒話找話聊的典型,束龍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夜貓子的了,誰曾想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高手,經常半夜三點多還能收到對方的信息騷擾。

國內的車迷一直因為ax極其魯莽的開車風格管他叫塔炮,但束龍一直覺得這個外號更像是用來形容他的嘴。

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是12年,記得從那時起ax差不多就是這麼副德行了。

(列車長累了,下一站從12年一鏡到底直到獲得超級駕照的關鍵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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