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門菜市場。
馬德忙完了早市，一屁股坐在攤後的椅子上，眼睛不經意瞄向斜對麵孫家。孫濤娘倆也是一早就來忙到現在，而合租攤位的李家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馬德觀察了幾天，李家都是九點多才到市場，已經過了早市的時間，一家子懶貨，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馬德伸著右胳膊瞅了眼魔都表，已經九點三十五分，估摸著李家快來了，他起身走向孫家菜攤，“濤子，跟你聊點事。”
“馬哥，啥事？您說。”孫濤掏出一根煙，遞過去。
“李家黃瓜漲價的事，你咋想的？”
“那我指定不樂意呀，可黃瓜是人家的，我也沒轍。”
“你要沒轍，哥給你劃條道，想聽不？”
“馬哥，您說。”
“隻要他漲價，咱就不買他的黃瓜，讓他的黃瓜砸在手裡。”
“馬哥，您這主意能成嗎？”孫濤覺著不靠譜，京城市場這麼大，擱哪不能賣？
“成不成試試唄，反正菜賣不出去，賠錢的不是咱們，是他。”
“就算我不買，您能保證其他人不買。”
“其他人我都溝通過了，今個指定沒人買。”馬德右手拍拍孫濤肩膀，“哥哥我就說這麼多，你自己想想吧。”
孫濤目送馬德離去，目光掃過其他的攤主，察覺他們都有意無意的望著自己，立時明白過來，自己可能被孤立了。
這些人大概是提前商量好了，唯獨沒有告訴自己，是擔心自己提前通知李哲？
孫濤有些犯難，他也不希望黃瓜漲價，但更不想和這些人一起得罪李家，李哲對自己和其他攤主不同，他也靠著這層關係賺了更多的錢。
但他要公開支持李哲，又會徹底得罪同行，這也是個麻煩事。
就在這個當口，李哲推著車進了市場大棚，板車上裝著兩個筐子，老李和趙鐵柱在後麵跟著。
周圍的攤主都不由自主的圍上來。
孫濤抬起頭，強擠出一抹笑，“李哥，您來啦。”
“大娘，濤子，早啊。”
“可不早了，再晚點，俺都要吃晌午飯了。”孫濤母親調侃了一句，看著板車上隻有兩個筐子，“今個咋就這麼點菜？”
“收菜價漲了，我跟菜把式掰扯幾句，老頭一生氣不賣了。我說了半天好話，就給了我八十斤。”李哲為了漲價，早就想好了說辭，“濤子，有三十斤是給你的，剩下的我自個賣。”
馬德張了張嘴，想好的話說不出口，黃瓜少了一多半，人家都沒打算賣給他們？還抵製個球？
“大家夥散了吧，今個真沒有多餘的黃瓜。”老李掀開筐子上的棉被，將帶著毛刺的嫩綠黃瓜放到攤子上。
幾個攤主大眼瞪小眼，這跟他們想的不一樣啊。
李哲瞅著幾個攤主，調侃道，“哥幾個杵這是啥意思呀？給我擋風呢。”
馬德深吸了一口氣，“李老板，今個的黃瓜賣多少錢？”
“六塊錢一斤。”
馬德搖頭，“咱京城人有錢不假，可也不是冤大頭。您想這個價賣出去，我看難。”
“是啊，這價太高了，都能買三斤肥肉了。”
“李老板，您這麼個漲法真受不了。”幾個攤主都苦著臉，七嘴八舌的說好話。
“各位，這菜價也不是我定的，我巴不得能便宜點，可人家種菜的不同意啊。”李哲不是一個喜歡吃獨食的人，要是這些攤主真不掙錢，李哲可以適當讓利。
但他們上次爭搶進貨的表現，顯然不是這麼回事。
黃瓜可以漲價，也可以降價，但得根據市場行情由李哲決定。
洪三借坡下驢，“李老板，我聽出來了，您也為難。但行有行規，漲價也得有個說法，今個漲一塊，明個漲兩塊，賣菜的、買菜的都受不了，物價局也不能同意。”
李哲看著他，“那您給出個主意。”
生意人能有幾句實話，洪三也摸不準黃瓜是李哲種的，還是收的，但不論咋樣，他想從李家拿貨就得服軟，“跟您交個實底，我還想買您的黃瓜，這次漲價也能接受，但想讓您給個保障。”
“什麼保障？”
“短時間內不再漲價。”洪三知道沒法阻止李哲漲價，他怕的是李哲一直漲價，“六塊錢的進貨價，已經把我們的利潤壓的很低了，再漲價我們真賣不動了。”
李哲故作為難的說，“這樣吧，我保證半個月內黃瓜不再漲價，半個月後，就說不準了。哎，我也難啊……”
“成，就半個月。”洪三痛快的答應了，天氣越來越冷，誰知道黃瓜還能賣幾天，有了這個保障足夠了，“李老板，您五十斤黃瓜，一時半會也賣不完，要不勻我二十斤？”
馬德臉色一變，“草，洪三，咱昨個……”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李金霞打斷，“嘿，李老板，我也要十斤黃瓜。”
有了二人的帶頭，其他攤主也紛紛開口，“李老板，我交現錢，您給我拿十斤。”
“我也要……”
一看這架勢，李哲目的達到了，也懶得自己賣了，直接把五十斤分了。
沒買到菜的攤主無奈道，“李老板，您下次能不能多進一些黃瓜，我這連著兩次都沒搶到了。”
“黃瓜也不是我種的，你們覺得貴，我也一樣，不敢進太多。”李哲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你們誰想買，可以提前來我這訂貨，預付百分之五十的定金。”
幾個攤主，你看我我瞅你，沒人立馬搭腔。
李哲笑道，“怎麼？還怕我拿錢跑了？”
“那不能，李哥，您下次什麼時候來，我再預定三十斤的。”孫濤第一個表態支持，直接從兜裡掏票子數錢。
洪三緊跟著，“我要二十斤黃瓜。”
李金霞說道，“我也預定二十斤。”
“以交付定金為準，想預訂黃瓜的，都來我這交錢。”李哲掏出藍皮賬簿，一邊收錢，一邊記賬。
一群攤主圍攏上去，七嘴八舌的報數。
馬德氣的臉色發青，一甩胳膊，走了。
臨近晌午，八十斤黃瓜賣光了，總共是480。另外，攤主們預定了二百斤黃瓜，收了600定金，李哲今天的總收益達到了1080。
菜攤的不遠處，有個男子一直靜悄悄地看著，見到李哲大把收錢，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