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老宅。
眾人圍坐在堂屋的方桌旁。
李酒缸端起酒杯,不時的敬酒,“俺們這輩,按歲數排,俺打頭圈。
振華叔,您是主家,這盅得先敬您。
老舅!哲子是俺兄弟,您是他親舅,也就是俺舅!俺乾了,您隨意。
嬸子,做了一桌子好菜,辛苦了,俺得敬您一個……”
李酒缸如魚得水,總能找到喝酒理由,從頭到尾酒盅沒放下過,絕對是酒局上最亮的仔。
有些主家也喜歡他這樣的人,酒局上熱鬨,主家也有麵子。
酒局散場,李酒缸已經喝歪了,被李誌強一臉嫌棄的扶著往家走。
李哲站在門口揮手,“慢著點兒,道上黑。”
老李兩口子將王榮生送到門口,王秀英叮囑,“哥,回去燒點熱水,泡腳解解乏。”看著侄子推著自行車出來,王秀英一把抓住車把手,“建軍,你也喝酒了,車撂這兒,明兒再來推。”
“姑,俺聽你的。”王建軍把車往牆根一靠,攙著老爹往外走,“姑、姑父,你們回吧,俺們走了。”
趙鐵柱也告辭離開。
把人都送走了,李哲抄起手電筒,“爹娘,我去大棚了。”
王秀英納悶道,“這麼晚了,你還去大棚乾啥?趕明早起來再去唄。”
“我讓柱子把咱家閒置的木床拉過去了,大棚裡也能睡覺。”
王秀英有些心疼,“在地裡睡覺,那多遭罪呀。”
“習慣就好了,你們回吧。”李哲揮揮手,拿著手電筒走了。
“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受這個罪。”望兒子的背影,王秀英眼圈發紅,三個孩子裡麵老二最不聽話,可她最疼的也是老二。
哎,都是上輩子欠的債。
“由他吧。”老李招呼了一聲,他也心疼,但這是李哲自己選的路。
蔬菜大棚建好了,李哲比誰都開心,晚上喝了不少酒。
夜晚,村北地裡一片寂靜,李哲並不害怕,他太熟悉這片土地了。
到了自家地裡,李哲拿著手電筒,在大棚周圍逛了一圈,從東牆的通風門進入大棚,留出一片十平米的生活區,放著一張木床,床下放著一些生活用品。
新建的大棚塑料味比較重、牆體也有些潮,可李哲並不嫌棄,這裡以後就是他的家了。
李哲簡單洗漱,鋪上被褥,躺在木床上,頭頂望著大棚,內心有一種難以明喻的安全感。
他上輩子沒啥大本事,也就剛種植大棚那幾年賺了些錢,實現了吃肉自由,找了個搭夥過日子的人,那段時期,是他人生最快樂的時光。
蔬菜大棚寄托著他對未來的希望,隻要有了這座大棚,他就有了創造財富的能力,這是他最擅長的舞台。
乾了一天活,又喝了酒,李哲身體有些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這一覺睡的很踏實,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他沒有手表,並不清楚具體時間。
下床後,他伸了個懶腰,在白桶裡舀了些水,去大棚外麵洗漱。
“老二。”老李手裡提著網兜,裡麵裝著兩個鋁飯盒,下了土路,沿著壟溝走過來。
李哲正在刷牙,瞅了老爹一眼,‘嗯嗯’了兩聲。
“咋樣?大棚裡住的還習慣嗎?沒啥事吧?”
李哲漱漱嘴,接過父親手裡的飯盒,“沒事,舒服著呢。你咋還專門送飯,我自己回去吃就行。”
“儘說廢話,不過來瞅瞅俺能放心。你這也沒個桌子,怪不方便哩。”
“是不方便,有時間了打個桌子。爹,你吃了嗎?”
“吃啥?你娘做好飯就催俺送過來,偏心眼。”
李哲打開鋁飯盒,上麵裝的兩盒麵饅頭、醃蘿卜絲,下麵是玉米粥,“還怪燙哩。”
李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老李一邊掰著饅頭,一邊說,“自打你小子要建造大棚,彆的不說,咱家的夥食是越來越好。”
“人活著不就是吃吃喝喝嘛。”李哲心想這才哪到哪,瞧著吧,等我有錢了,早餐都得吃出自助餐的感覺。
“俺清早瞅了瞅黃瓜苗,根長好了,準備啥時候移栽?”
李哲抬頭望望天空,“上午日頭足,溫度高了容易苗缺水,等下午吧。”
“是這麼個理。”
吃完飯,爺倆也沒閒著,弄了些熟牛糞和複合肥在一起攪拌,均勻的撒在土壤裡。
下午,天氣沒那麼熱了,李哲叫來李衛東、趙鐵柱、王建軍和李酒缸父子幫忙,今天周日妹妹李娜放假,也跑到大棚裡來乾活。
他舉著一棵壯苗當教具,“挑這種葉厚莖粗的,要帶著原土一起移栽,坑裡撒把草木灰,隔開三四十厘米……”
李哲親自演示一遍,說了零碎的注意事項,準備的差不多了,幾人屁股後麵都綁上小凳子,開始移栽黃瓜苗。
李哲培育了1200棵黃瓜苗,如果隻是他們父子二人估計乾到半夜也乾不完,好在人多力量大,乾了兩個小時,就移栽了一多半。
李娜彆看人小,乾活速度一點都不慢。
李哲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開始澆水,每一棵黃瓜苗都要澆透了,這樣才不會造成根部脫水。
李哲去棚外接水,發現有人蹲在路邊往這邊瞅,兩人對視一眼,對方轉身離開了。
“這小子來乾嘛?”李哲認出了對方,是代銷店張玉珍的兒子,林小虎。
他接著乾活,也沒理會,這些天來看熱鬨的人多了,也不差這一個。
等黃瓜苗移栽完、澆透水,天色也暗下來,李哲上身已經被汗濕透了,累的直不起腰。
老李也捶著腰,“總算是乾完了,老二,把俺缸子拿過來,渴死俺了。”
其他人也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
李衛東瞅著大棚東側的單人床,“老二,你昨晚就大棚裡睡的?”
“嗯,以後大棚種上菜,就離不開人了。”
李衛東出主意,“幾千塊錢的物件在地裡,確實不讓人放心,要不養條狗?”
趙鐵柱說道,“俺家大黃剛生完崽子,要不然能把它牽過來。”
王建軍提議,“牽俺家的狗吧,那狗哲子也認識,好喂養。”
眾人七嘴八舌的把這件事敲定,李哲心中隻有感動,“今兒個大家都在,我想說幾句。這段時間辛苦大家了,沒有大夥幫忙,大棚根本建不起來,我是真心的感激。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幫忙這種事一天兩天、十天八天的行,可不是個長久的事,我種蔬菜大棚是為了賺錢,哪能讓大家一直免費乾活。
以後在我這乾活都得領工錢,乾一天領一天,乾半天領半天。”
在場的人神色各異,李哲從兜裡掏出一把零錢,“爹,今兒個你乾的時間最長,一個鐘頭四毛,總共28。”
老李愣了,“俺也有工錢領?”
“都有。”
“哥,建軍哥,柱子、酒缸哥、強子,小娜,你們都是五個工時,兩塊錢。”
“二哥,還有俺的?”李娜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李哲摸摸頭的頭,“你乾活又快又好,為啥沒有?”
“謝謝哥。”李娜用黑乎乎的小手接過兩元錢,臉上笑開了花。
眾人收下錢,神色各異,唯獨李酒缸有些不痛快,手裡的錢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李哲看出對方的異樣,“酒缸哥,咋了?”
“俺是想問問,以後乾活還管飯不?”
“管,以後乾活不光領工錢,一樣管飯。”
“那就行。”李酒缸笑了,錢不錢的不重要,管飯就成,他就喜歡熱鬨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