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平米塑料薄膜聽著多,卷吧卷吧也就一百多斤,扔到馬車上占不了太大地方。
裝好塑料薄膜,李哲沒再停留,跟宋科長打聲招呼,坐上馬車離開塑料廠。
宋科長站在商店門口,揮手送彆。
陳娟攥緊手裡的發票本,明明是賣三千塊錢的貨,兩千四就拉走了,這一裡一外差了六百,至於十萬平米的塑料薄膜還是沒影的事,是不是被騙了?
也談不上騙,廠子總歸是不賠錢,隻能說賺的少,更像是被忽悠了。
她瞅了一眼宋科長,猶豫道,“科長,我咋感覺有些不對勁,這人是不是不靠譜?”
宋科長知道她想說啥,但直覺告訴他……沒錯,“彆瞎琢磨了,忙你的去。”
陳娟撇撇嘴,轉身回了商店。
……
趙鐵柱駕著馬車跑得飛快,似乎生怕有人在後麵追。
直到塑料廠消失在視線中,趙鐵柱才鬆了一口氣,“哥,我跟不少人來塑料廠拉貨,沒一個能講價的。這裡的銷售員牛得很,說多少是多少。
你隨口忽悠幾句,就便宜了六百塊錢,絕對是頭一份。嘿,這得吃多少張香河肉餅。”
“不多不少,一千張香河肉餅。”李哲收斂笑容,正色道,“我可沒忽悠他們,說的都是實話。
今年的冬暖大棚試種成功,我就有了本錢,明年會擴大種植規模,兩百畝大棚隻多不少;如果試種不成功,那就是塑料薄膜有問題。”
趙鐵柱一愣,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那到底是誰占便宜了?
大營村,李家。
老李穿著破了洞的白背心在槐樹蔭下乘涼,眉毛緊皺,望著前方發呆。
兒子種植冬暖大棚的計劃,他並不支持,看到兒子乾勁十足,他也沒完全反對。
黃瓜種子和舊報紙值不了幾個錢,賠了也無所謂。
現在不一樣了,兒子準備動真格的了,又是買建材、又是挖暖棚,幾千元砸下去就沒了回頭路。
再想到老婆的態度,老李覺得自己被夾在中間,明明是你們兩個想法不同,乾嘛都為難我?
這不是欺負人嘛。
兩個壞家夥!
哪天惹急老子了,我非……
老李越想越氣,但麵對兩個最親近的人,他又無可奈何。
外麵響起一陣聲音,老李扭頭望去,見到二兒子和趙鐵柱一人扛著一卷東西走進院子。
“老二,你搬的是啥東西?”
李哲將塑料薄膜放在地上,扯開外麵的包裝,“這就是我買的棚膜。”
老李走過來,仔細瞅了瞅,“這塑料膜不便宜吧,花了多少?”
“兩千四。”李哲並沒有隱瞞。
老李愣了。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趙鐵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院子裡隻剩下李哲一個人,“老二,這塑料膜還能退嗎?”
“不能。”
老李閉上眼,感覺胸口有些疼。
良久他才回過神,徑直走回了屋子,再出來已經換上了藍滌卡褂子,戴上一頂草帽。
“爹,你這是乾嘛?”看到父親的反應,李哲有些吃不準。
老李哼了一聲,沒好氣道,“去地裡,給你小子選建大棚地址。”
李哲笑道,“爹,還是你對我好。”
“好個屁,就知道欺負俺,有本事跟你娘犯倔去。”
“這可不是欺負,我是覺得你比我娘有眼光,有見識。更容易接受新鮮事物。”
“少給我戴高帽。”老李沒好氣道,“去叫你哥,這事得告訴他一聲,咱們在地裡碰頭。”
李衛東家不遠,隻是和地的方向不順路,需要稍微繞一下。
李衛東家的房子是新建的,紅磚圍牆,大門也是鐵的,談不上多氣派,但在村子裡也算不錯的。
李哲走到門口,正準備喊人,發現大門從外麵鎖著。
他不禁有些納悶,大哥不在家也就罷了,嫂子和侄女去哪了?
李哲也懶的多想,趁著天沒黑,趕緊去地裡選定大棚位置,回頭通知大哥也一樣。
李哲家的地在村北,他腳步快,跟老李是前後腳到的。
老李看他就一個人,“你哥咋沒來?”
“家裡鎖著門,沒見著人。”
老李也納悶了,“這不年不節的,也不興串親戚,兩口子跑哪去了?”
李哲往地裡踩了一腳,鞋印不深,說道,“今兒個日頭不錯,曬了一天,地麵也半乾了,明個兒是不是能收玉米了。”
“收是能收,但減產是肯定的。”老李揭開玉米皮,看著還未長熟的嫩玉米,歎道,“你就不怕村裡人戳你脊梁骨,罵你敗家子?”
李哲二世為人,早過了在乎彆人眼光的年紀,他指著麵前的一塊地,“我準備在這塊地建大棚,東西走向,坐北朝南;南麵沒有遮擋,日照更充分,東西北三麵有厚牆保溫。”
老李問道,“牆體多高、多厚?”
“牆體兩米高,斜坡頂部15米厚,底部25米。”
“挖多深?”
“一米三。”
老李回憶道,“上次不是說一米深嗎?”
“是一米深,但先挖出三十厘米的熟土層需要回填,用於蔬菜種植;深層土壤用於建造厚牆。”
“是這麼個理,熟土金貴著哩。”老李歎道,“這工程量可不小。”
“等收了玉米,我準備招二十個人乾活。”
老李瞪著兒子,“真是個敗家子,這得花多少錢?”
李哲早就計算好了,大棚寬75米,長約60米,深度13米,需要下挖585立方;還要壘三麵兩米高的夯土牆,光這些工程量就需要十天左右。
之後,大棚的搭建就不需要這麼多人,除了來家裡幫忙的親朋,招五個人就差不多了。
到時來幫忙的親朋抹不開麵子要錢,肯定要在吃食上找補,光是人工和夥食的花費至少七八百,加上之前買塑料薄膜的費用,六千的貸款就用去了一大半。
“是花費不小,爹,你經驗多,幫我參謀參謀,看看哪裡還能省點錢。”
老李的右手捂住胸口,“臭小子,氣得我心口疼。”
李哲提醒,“在左邊。”
“啥?”老李沒聽清。
“我說心在左邊。”
“滾。”看兒子還有心情逗悶子,老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多大的心呀,真不把錢當錢。
“爹,明天收莊稼,你先回家拾掇拾掇。我去我哥家一趟,看看他回來沒。”
“你嫂子明個兒沒事,就讓她去家裡燒飯,你娘那估計是指望不上。”老李歎了一聲,應付完小的,回去還得跟老婆陪笑臉。
哎,男人,咋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