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甚至來不及備馬車,溫禾讓一個玄甲衛帶著他騎馬,朝著玄武門而去。
“溫縣子?”
看著去而複返的溫禾,在外頭巡視的張士貴不禁詫異。
溫禾沒讓人去通報,而是拿出了自己百騎的腰牌來。
“我要急事去百騎,有勞北門長上讓行。”
北門長上是如今張士貴的官職,全權負責玄武門的一切要務。
見他如此匆忙,張士貴以為又出了什麼大事,沒絲毫猶豫,將他放行。
溫禾讓玄甲衛帶著自己策馬朝著立政殿而去。
一直到了太極門,這才下馬。
看著他如此橫衝直撞的進來,周圍的禁軍都愕然不已。
可卻沒有一個人上去阻攔。
“那豎子來的倒是快!”
立政殿內,李世民早就知道溫禾來的消息。
從他出門的時候,就有人傳遞消息,在他到玄武門的時候,李世民便收到消息了。
高月低著頭不敢言語。
隻見一旁坐著的長孫無垢站起身來,向著李世民行了大禮。
“陛下,此前乃是臣妾失言,如今看來,這已不是家事了,陛下為君,當為大唐法紀計,怎可為臣妾一家徇私。”
“觀音婢,你這是作甚!”
見到長孫無垢行大禮,李世民連忙起身,走到她麵前將她扶了起來。
“那逆子敢忤逆你,在那唱什麼高論,他便一點都不心疼你這身子,區區一個長孫安業算得了什麼!”
李世民壓製著怒火。
前不久他見了長孫安業後,便去萬春殿,想問問長孫無垢的意思。
李承乾正好去問安。
後來長孫無垢向他求情,誰曾想,李承乾卻反對。
還說什麼:“國家法度,若是因一家一人之私便可廢除,那天下必將大亂,孩兒雖然年少,但也知道國法無情!”
隨即他便請求讓李世民將長孫安業按國法處斬。
長孫無垢聞言,差點昏厥過去,幸好太醫來的及時,這才穩住了她的氣疾。
李承乾當時也後怕不已,連忙向著長孫無垢認錯,隨即便被李世民帶到立政殿外罰跪。
“陛下!”
忽然,又有內侍進來。
“長孫侍郎、魏大夫、中書令求見。”
“不見,讓他們都走!”
李世民怒喝,可他話才說完,手掌忽然被長孫無垢握住。
隻聽後者柔聲道:“二郎,聽高明的吧。”
她眼眸微顫,下定了決心。
一個不過是欺辱過她的異母兄長,而另一邊是自己的孩子。
她又如何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陛下,高陽縣子求見。”
就在這時,又有個內侍走了進來。
李世民冷眼橫了過去,怒喝道:“讓那豎子滾進來!”
而與此同時。
立政殿外。
溫禾來到李承乾的身邊。
看著這小子滿臉是淚,還一副倔強不屈的模樣,溫禾氣的朝著他腦袋就來了一巴掌。
周圍那些內侍都看傻眼了。
這人竟然敢對中山王動手!
“先生。”李承乾嗚咽的看向溫禾。
“我剛才讓阿娘氣病了。”他抽泣著幾分,溫禾見狀,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幫他拭去臉上的淚水。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李承乾作為未來的太子,如今還沒有被立儲,就被罰跪。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
明明他早上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轉眼間就成這樣了?
難道因為之前李瑗和李孝常,謀反的事,讓李世民的疑心病提前發作了?
李承乾哽咽的將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溫禾聞言,一時間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好太子,還是愣頭青。”
不過溫禾更吃驚的是,他竟然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惱怒,反而有種欣慰的感覺。
也就是少年人,有這樣的赤子之心啊。
也不枉費,這大半年來,他講了那麼多的課。
李承乾垂下了腦袋。
下一刻,他感覺有隻手摸了摸他的頭,他詫異的抬頭望著溫禾。
“有為師在,不用怕。”
溫禾將衣袖甩開。
學生已經作為先鋒衝陣了。
那接下來便輪到他這個老師,為他掠陣。
“宣,高陽縣子覲見!”
隻聽得上方的內侍傳來一聲,溫禾邁著步子,一步一步的朝著立政殿走去。
他身後的李承乾,望著他毅然決然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臣,溫禾拜見陛下,皇後。”
溫禾今日的禮行的格外端正。
和他往日那輕挑的形象比起來,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
上方的李世民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隨即便恢複厲色,嗬斥道:“溫禾,你教的好學生,朕讓你傳授高明學識,你卻將他教成了一個逆子!”
“陛下言重了,臣卻不知中山王做了何事,竟然讓陛下如此責罰?”
溫禾抬頭,直視著李世民。
這讓後者有些詫異,他還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溫禾。
那個憊懶輕挑,向來能不管閒事就不管閒事的豎子,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麵。
“皇後被他氣病了,朕所下的旨意,他公然反對,這不是忤逆嗎?”
李世民眸光微微眯起,眼中散發著寒意。
溫禾卻沒有絲毫退卻,反而轉頭麵向長孫無垢,問道:“臣鬥膽問皇後,國法重,還是親情重,個人名譽重,還是家國民心重?”
如此鄭重的詢問,讓長孫無垢不得不起身。
這可不是普通的詢問,若是在朝議上,這已經算是彈劾了。
李世民聞言,不由得咬著後槽牙。
‘這豎子膽子這麼大,難道就沒看出朕是在演戲嗎?’
“自然是國法重,民心重。”長孫無垢平靜的回道。
“那既然如此,臣以為,中山王孝感動天,他寧可自己被罰,也不願意讓父母背上,枉顧國法之罪名。”
溫禾說罷,向著李世民長長一拜。
他進來之前,還不敢篤定。
可是在他問完剛才那番話後,便確定了。
李世民也不想放過長孫安業,但奈何皇後求情,他不得不如此做。
可這個時候偏偏李承乾出來了。
他氣的長孫無垢犯了氣疾,李世民當時肯定憤怒不已。
可後來長孫無垢恢複了,他便冷靜下來。
要不然,誰有膽子,在沒有告知李世民的情況下,讓內侍出去通知他。
“好你個溫禾,你的意思是朕和皇後錯了,那逆子是對的?”李世民喝罵道。
溫禾卻笑著搖了搖頭。
“陛下聖明自然無錯,皇後賢良淑德亦無錯,中山王忠孝兩全,更是無錯,錯的是那逆賊,他若不犯國法,便不會發生今日之事。”
“正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陛下乃是天子,該做萬民表率,若是今日因為觸犯國法的人是皇親國戚,便減罪一等。”
“那後世之君必定會以此為例,前漢之所以衰敗,不正是因為外戚、宦官、權臣亂法嗎?”
“正所謂……”
關鍵時刻,溫禾忘詞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什麼前人哀之,後人哀什麼來著。
他沒想出來,但隨即又想到一句更合適的。
“正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溫嘉穎你放肆!”
溫禾話才說完,李世民猛然站起,指著他大喝。
隨即他便衝著外頭喊道:“左右,將這豎子押下去,打五十棍!”
溫禾猛然瞪圓了眼睛。
好你個李二,我配合你演戲,你真要打我啊。
五十棍啊,出人命的。
“陛下。”
就在這時,隻聽長孫無垢起身,從上麵走了下來,向著李世民一拜。
“嘉穎所言句句肺腑,實乃忠君體國的良言,他與高明皆是愛陛下,所以才會如此膽大,還望陛下采納,收回成命。”
望著長孫無垢,溫禾心裡那叫一個感動啊。
不愧是曆史上能排進前三的賢後。
李二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好事,這輩子能遇到這樣的妻子。
“觀音婢,你快些起來。”
李世民快步的走了下來,擔心的看著長孫無垢。
“你身子骨還未完全康複。”
“陛下,臣妾不願因一家之私,而亂了國法,更不想讓陛下與高明、嘉穎因此事而心生嫌隙。”
長孫無垢鄭重的望著李世民。
後者滿麵愁容,沉吟了許久,這才無奈的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此事朕便收回之前的旨意,判他棄市,不過其家人乃你的血親,朕不容讓你傷心,便流放吧。”
謀反罪,滿門抄斬也不為過。
不過在這個時空,長孫安業還沒來得及謀反,而他犯的那些罪,他家人也不至於連坐。
長孫無垢聞言,疲憊的臉上多了一分笑意。
“陛下英明。”
“對對對,陛下聖明。”
溫禾就好似變臉一般,又變回了以往的模樣。
李世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回頭看向長孫無垢時,眼中滿是柔情。
“你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讓高明去侍奉你,就當做他給你賠罪。”
“那臣妾告退。”
長孫無垢福了一禮,回頭離開時,還衝著溫禾柔和的笑了一下。
“皇後,慢走。”
溫禾笑臉盈盈,目送著長孫無垢從立政殿離開。
“呼,陛下啊,那我……”
溫禾轉身正要告彆,卻見李世民突然抬起腳,就要衝他踹來。
他迅速閃過,讓後者落了空。
“豎子,你還敢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