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至嶸說到做到。
他親自開車,到家後,車子熄火時,他的手差點兒碰到應欲語準備拿放在中間杯架裡的手機的手,他立刻縮回。
然後側過身,利落地下車、關門。
一句話不說。
應欲語愣在座位上,下車時還被靜電給電了一下。
她憋屈得很,卻又無處發泄。
盯著比她先進門,已經在玄關處換上拖鞋的男人,暗戳戳想著。
最好一輩子都保持這樣,誰也不要理誰。
彼此老死不相往來,把對對方的恨意全部都帶進墳墓之中。
應欲語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後,隨便一踢。
她頭也不回地往二樓浴室的方向走去,沒有注意到倒下去的高跟鞋正好壓在了男人那雙紅底的手工皮鞋上。
家裡的溫度比外麵還要冷了許多。
從浴室內換好睡裙出來以後,應欲語打了個大噴嚏。
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在走去主臥的路上,發現每間客房的門都緊緊關閉著。
周圍也沒有什麼第二個人的聲音存在。
或許梁至嶸是又出門了吧。
懶得去想,隨便這個男人去找哪個鶯鶯燕燕。
都和她無關。
“混蛋。”應欲語在推開主臥門時,還是忍不住地罵了一句。
下一秒,床頭的台燈光芒溢出,映射到她的眼眸中。
那個被她罵了的男人早已經洗好了澡,穿著一身深色係的真絲睡衣,懶洋洋地靠在床頭上看iad。
手邊還倒了一杯紅酒。
他拿起,輕輕搖了搖高腳杯後,抿了一口。
手臂上凸起的青筋在昏暗光線下隱約可見,像是刻意似的暴露在挽起的袖子下,還有那無名指上戴著的銀色婚戒。
閃了一下,刺眼至極。
應欲語很不理解地問:“你不是睡在客房嗎?”
“還有,我們不是在冷戰嗎?”
從梁家出來以後,一句話都沒再講過。
多有默契。
原本還以為靠坐在床上的男人不會回答,應欲語都想動手趕人出去了,卻被他輕飄飄地瞥了一眼,然後反問:“所以呢?”
——還有所以?
應欲語眉頭緊皺,頗為不悅:“所以,你現在這是在我的房間裡做什麼呢?”
想碰了?
門都沒有。
梁至嶸似乎看累了,將手中的平板丟到一旁,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他聲音寡淡,沒什麼表情地開口道:“這棟房子是共同財產,主臥理應有我的一半。”
“以及,沒有哪條規定說——夫妻冷戰了,不能睡一起的吧?”
應欲語真是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的腦回路是怎麼構造的。
她想笑又沒辦法笑,心裡堵著口氣,跟梁至嶸對視著。
目光無聲卻激烈。
好像她如果現在不躺上去,就是慫了。
可是誰怕誰呢?
應欲語掀開新換的被子一角,直接睡了進去。
她習慣性地將被子拉過了頭頂,鼻息間湧滿著身旁男人身上的沐浴露味,就算想躲都沒有辦法。
沒想到夫妻關係這麼惡心。
冷戰了,都還要躺在一起。
但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應欲語反而湧上了幾分困意,她兩隻眼皮沉重地在打著架,越來越睜不開。
一隻手伸進枕頭下麵後,應欲語就翻了個身,背對著梁至嶸,她微微蜷縮起背脊,沾著床的邊沿就睡了過去。
呼吸很輕,睡眠卻沉。
“啪嗒——”一聲,台燈被關上。
黑暗中,梁至嶸始終都沒有閉上眼睛,聽著耳畔邊均勻微弱的呼吸聲音,他摩挲著指腹,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應欲語翻身。
跟八爪魚似的,雙手雙腳纏到了他的腰上來。
梁至嶸也沒推開,一隻手從背後攬過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柔順的長發,然後,拿起了床頭櫃上的一隻手機。
屏幕光線黯淡,打在他挺拔的鼻梁上,落出了一小片山一樣的陰影。
指紋解鎖貼了兩下錯誤以後,鎖屏自動跳出了需要輸入六位數密碼才能打開的界麵。
梁至嶸隨手一輸,輕而易舉地就打開了。
他笑罵了句“笨”。
然後翻起了某聊天軟件,把看不順眼的男性好友全部刪除,然後又點開應欲語的購物車,瞥了眼七位數的金額,直接代付款全部買掉。
挺好的。
隻要沒出軌,跟他吵的架就不算架。
應欲語周末的生物鐘,有時也很早。
她睡醒以後,床的另外一邊已經空了。
發了幾分鐘的呆,她才下床去衛生間洗漱。
門一推開,梁至嶸正在裡麵刷牙。
應欲語本來是想轉身就走的,但她怕這樣一來,顯得多麼在乎這個男人的存在感似的,所以裝作看不見的樣子,站在洗漱台的另外一邊,開始擠牙膏。
四周亮著柔光的鏡子裡,她發型淩亂,睡裙也有一邊滑落到了肩膀下麵,露出了白皙圓潤的肩頭來。
平常獨居時,一個人是怎樣的,應欲語現在就是怎樣。
她鐵了心不再跟某個姓梁的開口說話。
寬敞明亮的衛生間內,隻有“刷刷刷”的聲音。
刷完牙後,她站在一邊開始洗臉,梁至嶸站在另外一邊刮著胡子,彼此都不打擾對方。
雖然餘光中都能感受到有道強烈的身影。
臉上的泡沫衝完以後,應欲語下意識地側過些身,伸手去拿放在櫃子上的麵霜,她不禁因眼前的一幕而怔住。
男人一隻手撐在大理石的洗漱台上,下巴微微仰起,拉出脖頸間淩厲而流暢的線條,電動的剃須刀“嗡嗡嗡”響著,他動作緩慢。
頭頂的光線過於曖昧。
應欲語猛地響起——他回國的第一晚,自己大腿內側被胡茬磨傷的刺痛感。
“看什麼。”梁至嶸低聲發問,從鏡子裡,直勾勾地盯著應欲語的眼睛。
他額前漆黑的碎發蓋過了些眉骨,狹長的眼眸眯起著,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玩味開口道:“愛上了?”
應欲語深吸一口冷氣,差點兒嗆到咳嗽。
她連水乳都不想擦了,直接轉身走出了衛生間。
整個人熱得厲害。
直到拔掉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後,才小聲嘟囔了一句:“愛上個屁。”
手機電量已經滿格。
應欲語解鎖開後,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她昨天晚上睡覺前好像沒有給自己的手機充電。
而且,手機也不是放在梁至嶸睡的這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