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欲語心臟跳動速度加快,像是下一秒要衝出嗓子眼了一樣,她臉頰兩邊也跟燒起來了似的,緋紅一片。
承受著眼前男人赤裸淩厲的眼神,她打了個輕嗝。
“說話。”梁至嶸沉著聲音問著,扶在她腰上揉著的手略微加重了一些力度。
應欲語整個人都一緊,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腦袋一熱,她下意識地答道:“覺悟是向資產階級和一切剝削階級的思想發動總攻擊!”
她在亂說個什麼東西?
廚房內莫名安靜了好幾秒鐘。
最後,梁至嶸忍不住笑了一聲,“黨的覺悟啊。”
他眼眸中透露著幾分無奈,卻又毫無辦法,看著應欲語,問道:“隻當一名英語老師,是不是埋沒你了,嗯?”
應欲語腦子現在其實很亂。
綜合這個男人剛才所說的一切話的意思,她覺得——他好像並不是在嫌棄她的“抱怨”。
正想問出口時,門口晃過一道人影。
一見是梁母,應欲語下意識地就推開了眼前的男人。
她一副做賊心虛的表情。
梁母隻淡淡掃視了一眼,不冷不熱道:“你也是好本事,我讓你進來學個做飯,你”
知道要挨這位婆婆的批評,應欲語在她還沒開口之前,就率先低下了腦袋,不想多煩。
沒想到,梁至嶸突然喊了聲:“媽。”
語氣略微不悅,打斷了梁母。
梁母一愣,也沒再繼續說下去,她對著低下頭的應欲語微微眯眸,說道:“你還真會護著。”
“洗手,準備出來吃飯吧。”
廚房裡的人都忙碌地將菜與湯端出去。
應欲語小小的鬆了口氣,一抬眼,突然被麵前放大的五官嚇到。
梁至嶸湊到她的眼前來看她。
他說:“老婆第一,其他靠邊。”
“什麼?”應欲語沒能反應過來。
才又聽見對方漫不經心道:“這是我婚後的覺悟。”
應欲語輕輕地眨了下眼,徑直推開身前男人的胸膛,從他旁邊走過去,毫不客氣道:“那你也給我靠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廚房,唇角都揚起著一抹對方看不見的弧度。
晚餐很豐盛,三位廚師燒的菜係都不一樣。
應欲語麵前卻擺滿了各類瘦肉、豬肝等等食物。
她吃得很噎。
梁母也不掩飾,直接就開門見山:“都是對要孩子有好處的食物,你多吃一點。”
梁至嶸掀了掀眼皮,知道這幾盤子的菜都不對應欲語胃口。
她要麼吃得很清淡,各類水煮菜,連鹽都不想放一點。
要麼就是一切垃圾零食,最愛炸類。
梁至嶸想把放在對麵的蝦仁西蘭花轉過來,應欲語卻直接夾了一塊豬肝塞進嘴裡,她回答道:“好的。”
“謝謝媽。”
態度乖巧到令人甚至有幾分詫異。
不僅梁至嶸挑了眉,梁母臉上都好看了一些,“乖了,你能自己想通就好,年輕人要孩子當然是要趁早的。”
小碗裡的米飯扒了三分之二後。
應欲語從口袋裡拿出梁至嶸下車後給她的藥丸,抿了口溫水,她仰起頭,直接利索地咽了下去。
味道竟然是甜的。
很像小的時候吃過的一種白色糖丸。
“你這是在吃什麼?”梁母不解地問,“身體最近有哪裡不舒服?”
應欲語很坦誠,“沒什麼不舒服,這是避孕藥啊。”
她說完,還摟住了身旁梁至嶸的胳膊,將身子親密地貼了過去,眼尾上晃著一抹明媚的笑容,“是老公要我吃的呢。”
——所以,生不生孩子,彆來煩她。
聽了這話,梁母氣到險些心梗發作,一記責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兒子。
梁至嶸麵色不改,隻是往身後的椅子上靠了靠。
他一偏頭,正好嘴唇能碰到應欲語的耳朵,借著被她披散的長發擋住,他伸了伸舌尖,壓低嗓音問:“你報複我啊。”
應欲語激靈了一下,在桌底下掐住了梁至嶸的大腿,她人畜無害地笑著,就連嗓音都顯得甜美,無辜地反問道:“怎麼會呀?”
“應應這是既聽婆婆的話,也聽老公的話呢。”
該說不說,自己以疊詞的方式稱呼自己,應欲語差點兒把晚飯都給全部吐了出來。
晚餐結束以後,梁至嶸如預料之中被梁母叫到樓上去做“思想工作”。
應欲語則是先去了外麵等候。
她靠在已經開出來了的汽車上,單手滑動著手機。
屏幕上的電子日曆很刺眼,紅光標誌著【忌日】二字。
應欲語不知道在想什麼,思緒有點沉重。
驀地,耳邊響起一道腳步聲。
應欲語仰起頭,唇角笑容燦爛,還帶幾分嘲笑的感覺:“怎麼樣?體會到我過去兩年是怎麼被你媽折磨著催生的感覺了吧。”
她原本以為走過來的人是挨完教訓的梁至嶸。
結果,卻是——梁母。
“媽。”應欲語立刻端正了自己的站姿,又把腦袋給低了下去。
她有種很想要咬斷自己舌尖的衝動。
不管一會兒這位老婦人打算罵多“臟”。
她都認了,是她嘴巴太快,闖了禍。
“梁家是不會要一個不能生的女人的。”梁母麵容嚴肅,保養得當的臉上,隻有幾絲法令紋緊緊繃著。
應欲語全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她已經習以為常,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的。
甚至,她還能猜到婆婆接下來想說的話。
“你真的以為隻要嫁進我們梁家就可以有恃無恐了?”
應欲語動著的嘴型,和耳朵裡所聽到的話,幾乎高度重合。
下一句,應該就是“我勸你最近儘快放棄這種想法。”
然而,這一次,話變了。
梁母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等應欲語耐不住性子,抬起頭來看她時,她的眼中才快速滑過一絲譏諷,“至嶸和你結婚的當天,就已經擬好了離婚協議。”
應欲語僵硬住,整個人發著一股涼意。
她不知道該作何表態。
剛才那一丁點兒玩樂的意思,已經消失得蕩然無存。
梁母看上去倒是很滿意她的這副樣子,掩嘴笑道:“這麼驚訝做什麼。”
“我還以為你也清楚,你爸一死,你們兩個人離婚是早晚的事情。”
一個曾經是梁家傭人的女兒,怎麼配得上?
梁母進屋沒一會兒,梁至嶸就出來了。
他打算親自把車開回去,本來以為應欲語怕冷,一定會在車裡等著,沒想到走過去,看見她抱著雙臂靠在車頭。
這是在等他?
“回家吧。”梁至嶸開口道,忽然院子裡的照明燈隨著暮色暗下而亮起,清晰地照亮了眼前女孩兒微微發紅的眼眶。
像是哭了一樣。
應欲語被光線一刺,立刻轉過些身,快速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她一沒底氣,聲音就很大:“你媽真的很煩。”
“嗯。”梁至嶸也沒否認,眉目溫柔,他淡淡開口道:“也朝著你催了?”
“沒關係。彆理她,我們可以按照自己的節奏慢慢來。”
春夏交替間的夜色仍然泛著絲絲縷縷的涼意,天空暗藍無光,連星辰都沒有幾顆。
應欲語吸了吸酸澀的鼻尖,莫名很煩眼前這個男人這副樣子,到底在裝什麼啊。
還跟她說什麼老婆第一。
真是有病、喜怒無常。
梁至嶸一步一步走近著,路燈光線由上到下灑落,他身影高瘦,襯衫領口的扣子隨意地解了兩粒,喉結突出滾動。
黑色睫毛壓斂著,看著應欲語。
似乎是在等她主動開口再提回家。
應欲語咬了一下嘴唇,眸光斜向其他地方,她不耐煩地說:“梁至嶸,你也很煩。”
沒顧眼前男人的錯愕,應欲語冷著聲音,繼續說道:“說實話,是你一直在讓我左右為難著。”
“你就不能一直在國外待著嗎?”
她寧願過那種婚後沒有老公的“喪偶”生活。
不想自己變得太奇怪。
就比如現在這樣,心臟酸酸麻麻,難受得很。
明明沒有生病的。
梁至嶸站在原地,眉峰在清冷的月光下,泛出冷冽感,他唇角牽起一絲諷刺,沒有反駁,也沒有吵架,低聲道:“放心,我不會碰你。”
——“我也沒想過讓你生下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