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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山海劫——蓬萊此去無多路 第一章:朝不保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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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巔,風雲疾!

“惡賊,你欺師滅祖殘害同門,偷盜行竊無惡不作,致使人神共憤,罪大惡極。今日貧道定要替天行道,還天下一個太平。”

說到這時,那三耳草鞋登腳下,九陽巾子把頭包,腰係絲絛袖飄舞,神情矯矯崖崖高地年輕道者微頓後話鋒一轉:“然天有好生之德,地有長養之意,念及以往情分,隻要你肯說出‘蓬萊秘鑰’的下落,從此聽命與我,貧道便化去你這場劫數,更會竭力洗你汙名,並賜你一場天大的造化,從此永享……”

“假仁假義之輩,都是這般聒噪麼?”黑袍人從寬大的袖袍中伸出一隻慘白手掌,漆黑銳甲有節奏的在血臉麵具上叮鐺敲點。

“你……”

年輕道者劍眉微蹙,方要再說些什麼時,眼前忽白光大作,厲嘯迫耳,忙使一個‘孔雀開屏’,隻聽一串急促叮叮脆響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轉瞬消失,俯看其身前草地上,撒落著不下百餘枚銀白毒針,數丈內綠草儘數枯萎。

再看兩人已足蹈虛空交鬥數十回合,銀針急如銀河橫貫九州,長劍宛若河中突礁巋然不動,二人各展玄妙身法,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倏忽電閃,突左忽右,翩若驚鴻,不可捉摸。

轟鳴爆響震耳欲聾,直鬥的風越急,音愈厲,銀針如雨而下,竟將這座突上雲海的蔥鬱山頭全點成了烏黑,銀針也已發完。

“去!”

二人肉掌相擊,勁氣四溢,罡風激蕩,同往兩側倒震去時,俊美青年右手劍訣一起,雙肩一晃,猛聽利劍出鞘聲起,背後竄出兩條耀目青光,繞身追逐三番,忽化奪目長虹轉瞬來到怒吼出聲的黑袍人身前,青虹交錯一剪,好一顆六陽魁首衝上雲霄,死不瞑目。

……

……

……

“啊呀!”

雲軒在驚呼聲中清醒過來,就聽馬蹄雷動,箭咻急促,幾乎是下意識的將睡夢不離手的‘藤木盾’往身前一擋,隻聽砰砰數聲悶響,三支箭頭竟穿過了這質地堅硬地藤木盾才失了勁道,可也把雲軒衝的連退幾步,悶哼一聲坐倒在地時,遠處浩浩蕩蕩地傳來了一句話:“莫要走了‘忠義堂’餘孽!”

話音入耳,恍若置身於滔滔浪潮之中,隨波逐流,不能自己。隻感天地浩大,自身渺小,人力又怎勝天?

雲軒心下駭然來者內功竟精湛到‘旱地生春雷,無風起驚浪。追星可逐月,神遊九重天’的一流武學境界的同時,環顧平野,儘是火光,四麵八方鼓聲擂動,喊殺驚天,馬蹄震地,似有千軍萬馬奔席而來。

借著漸要隱入烏雲的月盤播下的清光凝神一掃,從南北衝殺而來不下三百餘騎,聲威赫赫!

“快醒醒,快醒醒!”

“是天龍幫的追過來了,大哥,咋們怎麼辦?”

忠義堂百餘門人大都麵帶驚懼,不複平日男兒本色。

“天殺的‘白龍幫’,兄弟們快撤,某家斷後!”

忠義堂堂主乍一看像頭黑熊,又一看還是像頭熊,袒胸露背,黑毛從生,手持一條紫黑鎖鏈,銜接肩上扛著的獨腳銅人,卷發亂舞,一雙虎目中儘是暴虐瘋狂之意,望之令人心寒膽戰。

一聲狂嘯,調轉馬頭,反身殺將上去。那本氣勢洶洶而來的白龍幫眾人一見此景,皆是變了顏色,根本不用人提醒,紛紛散開,用箭來射。

“你們以為走得脫嗎?”但見忠義堂堂主熊太真深吸一口長氣,軀體更為粗壯三分,繼而冷哼一聲,肚皮微凹,那肩上扛著的獨腳銅人竟直射出三丈時,舉臂狂甩鏈條,霎時銅人飆飛輪轉,狂風應從,竟將射來的箭矢給帶蕩偏了去。

策馬狂逃的雲軒見此也不禁羨慕非常的咽了口吐沫,他們忠義堂就出了這麼一個人物,也是這麼個偶爾毒手佛心,為人豪邁的人物救了他的性命。

“找死!”見有人竟自持身手了得,衝殺過來,熊太真殺機畢露,竟猛然收了銅人,看中方位,銅人帶著破空厲嘯,如流星隕落,當場將此人砸成了一坨肉泥。

“痛快痛快,再來!”那漢子哈哈狂笑,抓起鏈條又要繼續時,一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淩空急蹈,飛身撲來。

“蠻夫休狂,看我七星劍的厲害!”

“朝廷走狗,納命來!”

“爾等速去追殺忠義堂匪賊,割去人頭最多者另賞白銀十兩!”

“謹遵幫主法令!”

……

……

……

半個時辰後!

“不學好的小賊們,把頭留下吧!”

“哎呦,不錯不錯,還會些三腳貓的功夫啊!”

“就你們這群烏合之眾,也想聚眾落草為寇,沒了熊太真那廝,你們算什麼東西!”

“跟將死之人費什麼話,一起上!”

“大家分頭跑……啊……!”

……

……

……

慌不擇路的狂奔了近兩個時辰,座下染血白馬累的口泛白沫,人也心驚身乏的又跑了數裡,在一座年久失修的長亭外停了下來,這兒官道爛裂,野草凸生,兩旁有清泉流水,野花作伴,彩蝶蹁躚,其後就是繁林密布,灌木叢生,鳥鳴啁啾,悅耳動聽!

風景倒還怡人,但在此時,他哪還有丁點欣賞情調。

渾身浴血,投機裝死終得逃脫殺劫的雲軒趴在水渠邊給自己狠狠灌了幾大口水,隻覺得此時的水,那叫一個甜。

驀然想起兒時,和夥伴們玩累了,回到家裡拿木瓢在大缸裡舀上一勺,咕嚕咕嚕的灌下去,那個透心涼,嘖,至今記憶猶新。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唉!”雲軒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坐在長亭裡從製工粗糙的牛皮馬甲裡倒騰出一個係在深衣上的小布袋,從中翻出一塊被啃了嘴的乾饃饃,咯嘣嘣的咬著吃了,有一塊指甲蓋大的皮嘣到了地上,也給拿起來吃了。

待吃飽喝足,略作洗漱後,天也泛起了魚肚白,雙掌枕頭,嘴裡叼上一根狗尾巴草擺個‘大’字躺在亭中,看白雲悠悠,黃鸝鳴翠,思及今後何去何從,是個問題!

經此一役,忠義堂定是難保。

忠義堂,單聽名字誰又能想得到是一群居無定所的流寇。

但那白龍幫卻是青州武林正道五大幫派之一,自立派伊始,便受朝廷敕封,有肅清江湖敗類之責。曆代掌門更有官銜傍身,比擬知府,不遑多讓。

一夜驚魂,心力難繼,如此想著,倒給睡著了。

這一睡竟睡到火雲燒天,日暮西山方始醒轉,這才拍腿暗惱自己大意。

這年頭,在荒郊野外毫無設防的露宿,不是遭了虎口,就是遇了人禍,很有可能就一睡不醒了。

暗自警省一番,迎著從枝葉中透來的落日餘暉長吐一口濁氣,翻身上了也緩過勁來的馬兒,折轉方向,準備繞回以前說好的彙合點看看,再做打算。

禦馬行的兩步,看這匹年老命大的馬兒還白一塊紅一坨的,正想也給清洗清洗,突感有物件滑落,俯身拾起,不由鼻子又是一酸。

這是三個隻有兩寸大的布娃娃,一個紮著兩條牛角辮的小女孩笑的眉眼彎彎唇上翹,左手拉著的藍衣娃娃露出淡淡的笑,右邊的一臉嫌棄相。

“雲馨!雲龍!”

雲馨是他的的妹妹,每當放學歸來,蹲在村頭大石頭上望眼欲穿的小妹揮舞著手臂,一迭聲的叫著“哥哥哥哥”,然後歡天喜地的撲進他的懷裡,總跟在小妹身邊的大黃狗也是歡喜的不行,繞著他又蹦又跳的。

最讓人頭疼的是跟屁蟲似的小妹總喜歡奶聲奶氣的問這是什麼,那是什麼,雖然自己沒幾點墨水,可那時的自己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本事可不是吹的。

思及小妹聽聞解釋,然後滿眼小星星的仰頭用烏溜溜的大眼睛看會他,又抱著小腦袋埋怨自己好笨,他不知不覺咧嘴笑了笑。

雲龍是他的孿生弟弟,以前總愛跟他作對,他還記得這小子總愛模仿老人們曆經滄桑的眼神,冒充絕望,喝著可幻想成烈酒的泉水,拿了火鐮,偷了爺爺的煙鬥,少年不知愁滋味,蹲在山頭望著夕陽西下,醞釀情緒片刻,感歎:人呐,活著活著就老了!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雲馨,雲龍!希望你們平平安安!”雲軒凝望著蒼天,輕聲祝禱。

“先管好你自己吧!”正當愁思綿綿,傷感之際,一聲蘊含了內勁的清冷話語驟然在耳邊炸響,不啻五雷轟頂。

雲軒悚然失色,忙不迭翻身上馬,低喝一聲,調轉馬頭,一夾馬腹,奪路便走。

“哪裡逃……著!”身後,十餘丈外古道上折出一騎。馬上白袍小將唇紅齒白,手持一杆亮銀槍,屈指一彈,打出三枚飛蝗石直取雲軒後背‘天宗’、‘命門’、‘靈台’三穴,認穴之準,來勢之快,堪稱一絕。

雲軒念頭是反應過來了,可身子根本來不及規避,背上被狠狠砸中,如被蘊了電流的鋼針狠狠戳了三下,疼的直翻白眼,腰杆子卻被刺得挺了個筆直,握緊了拳頭,再次俯身馬背,一味狂奔。

“居然沒倒!”身披亮銀鎖子甲的白袍小將見此,麵有詫異,然後又發出一把爽朗笑聲:“吃我一箭!”

俯身倒看的雲軒一見對方抓弓箭,暗自叫苦不迭,當機立斷,從馬上蹲起,一蹬馬背縱入左旁灌木叢生的濕滑密林,順翻數圈抵不過衝勢竟一頭砸在了樹身上。

砰!

雲軒當場被撞的眼冒金星,腦海嗡鳴,連滾帶爬的向密林深處鑽去。可才爬了五步便停在了那裡,揚起被撞得血肉模糊的額頭,順著寒光淩冽的槍頭往上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極為俊俏好看的年輕臉龐。

“公孫鳳雲!”雲軒一顆心直往深淵沉去。

“不錯,正是小爺,咱們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公孫風雲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槍頭挑在雲軒下巴處。

“看樣子你是想恩將仇報,那痛快些的來吧!”死到臨頭,苦求已然無用,反會讓恨他入骨的公孫鳳雲看輕,說話自然強硬起來,可付出的代價就是雙頰被劃出了個‘x’字。

“恩將仇報?哼哼……”公孫鳳雲還是那副似笑模樣,眼中卻沒有丁點笑意,有的是深入骨髓的恨,連帶的眼仁都略顯猩紅。

“怎麼,難不成你……?”

雲軒剛迎著槍頭站起身來,盯著公孫鳳雲那雙怨毒至極的眸子還想再氣他一氣,就見寒光急閃,在慘哼聲中,兩股血湧如注,滿臉儘是痛苦之色的他咬緊了牙齒不讓自己叫出聲來,一雙手死死環住背後樹身,不讓自己坐倒在地。

“想死?哼!我要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刮完!”

瞄了眼寒光閃耀的槍頭上滴落的血珠,公孫鳳雲眸中厲色更重三分,重重將長槍插進大地,取下係在腰間的暗紅網兜,一個甩揚,兜頭蓋在雲軒身上。

這暗紅網兜也不知何物所製,一經蓋住,竟自行將其連人帶樹包卷,並快速縮緊,將血肉勒出。

這時,公孫鳳雲自腰間拔出一柄三寸金刀,緩步逼近,從網孔中蠻橫地向近扯動雲軒左耳,金刀穩穩落下之際,更有森林話語響起:“縱使將你淩遲千萬次,也難泄我心頭之恨。”

“那你也得有這個命!”

神色間的痛苦掩飾了他波瀾不興的一雙眼眸,環住樹皮的十根手指指甲在此時毫無征兆的凸銳寸許,嵌入樹皮。

可也就在金刀落在左耳上的這一刻,在公孫鳳雲發出壓抑獰笑之際,林中忽起清越鶴唳,有歌聲嫋嫋傳來,玄妙空靈:

有鳥有鳥丁令威

去家千年今始歸

城郭如故人民非

何不學仙塚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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