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在奶粉旁邊停下。
“兜兜對奶特彆挑剔,我們也是換了好幾種國內外的牌子,才勉強找到他願意喝的,但他喝得也不多。小孩子,每天攝入的奶是有最低標準的,不到那個標準,營養就跟不上。所以有一段時間,兜兜怎麼都不喝,瘦了一圈。
現在喝的這款,他也是不愛喝的,每天喝的將近最低標準。為了找到他願意喝的奶粉,宋老夫人和宋少沒少費心思,前前後後,買的奶粉品牌都有上百種。
這款山鷺奶粉,就是老夫人新買的牌子,十幾年的老牌子了,主打的是普通人群的嬰兒水準,價格中等,但口碑還不錯,算是乳製品行業的先行軍。昂貴的牌子都試過了,老夫人就想著從口碑下手試試這款。
還沒來得及試。要不你先給他泡一杯嘗嘗?”
薑瑜兮點頭:“好。”
張媽說完後就站在一旁笑而不語,薑瑜兮心裡明白,這是對她的第一個考驗。
也不慌張。
用罐子自帶的勺子挖了三勺奶粉放進奶瓶,然後拿起恒溫溫度四十五攝氏度的水,倒了三百毫升,蓋上奶瓶蓋子,輕輕搖晃。
才同張媽一起走出去。
“老夫人,奶粉泡好了。”
薑瑜兮禮貌地雙手呈上,宋老夫人不像方才的那麼消頹,但對她也並不熱,接過奶瓶,連餘光都沒給她。
她還看到宋老夫人跟後麵的張媽對視一眼,估計是得到對方的點頭,才安心喂。
還抱著兜兜遠離她幾步。
“兜兜,我們喝奶啦。”無論對她怎麼看不慣,但麵對兜兜的時候,她的神情一直是慈愛溫柔的。
雖然兜兜沒有媽媽,但他有一個好奶奶。
薑瑜兮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羨慕。
不像她,隻能靠自己。
一個不明物體突然闖入視線直撲她飛來,薑瑜兮本能地伸出雙手接住。
四四方方的盒子。
是一盒牛奶。
順著牛奶飛過來的方向抬眼,身高腿長的男人已經走到她身邊,嘴角噙著笑意,
“不用羨慕,喝吧,同品牌的,成人版。你這麼大人了,跟兜兜搶,不太好。”
……
她才沒有眼紅一瓶奶!
但第一次被送奶,心裡有一處癢癢的,像是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那種感覺,很微妙。
她張嘴,十分真誠:“宋少,不會從工資裡扣吧?”
宋懷瑾:“……”
“不扣。”
十分咬牙切齒的兩個字。
帶著不爽。
“咿呀。”
奶聲奶氣地幾個字飄進腦海,
“不喝,不喝,會致癌。”
薑瑜兮凝神看向兜兜所在的方向,估計是直接推開了奶瓶,張媽正細心貼上紙巾擦拭著流下來的奶汁。
宋老夫人歎了口氣:“看來這個奶粉不合我們兜兜的口味啊。”
“怎麼了?”
耳邊有人詢問。
薑瑜兮下意識脫口而出:“這奶粉有問題。”
“你胡說什麼呢,你憑什麼說它有問題?怎麼,懷疑我在奶粉裡下了藥?”
宋老夫人原本就對薑瑜兮不滿意,這麼小的年齡,連媽媽都沒做過,就來當育嬰師,怎麼想都覺得不保險。
每個女人當了媽媽以後,才會有所蛻變,才會在照顧孩子時下意識地湧發慈母光芒,才會有那份耐心。
而她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因為一下不起眼的小事沒了耐性,把孫子交到這樣的女人手裡,她一百個不放心。
要不是她能第一時間識彆出兜兜的哭聲,解了心頭的一樁大事,小瑾又說了試用她一段時間,自己是絕對不會讓她留下的。
但即使這樣,她也不能仗著這身份質疑她這個奶奶的心意。
那奶粉是她買的,十幾年的老牌子了,本身質量是沒問題的,如今她說奶粉有問題,無非是說有人在奶粉裡加了什麼東西,而能接觸到奶粉的人除了她,張媽,就沒有彆人了。
就連小瑾,都沒給孩子泡過奶。
這才剛來第一天,就懷疑她們宋家人了,怎麼著,再過一段時間,是不是就鳩占鵲巢了。
“老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薑瑜兮連忙解釋,她下意識地按著兜兜的話脫口而出,話出口才覺自己太草率。
真是嘴在前麵飛,腦子在後麵追。
但蒼天啊,這跟下藥是怎麼扯上關係的。
她這兩天是跟這兩個字犯衝嗎?
“媽,彆激動,兜兜還在你懷裡呢,你再嚇著他。”
宋懷瑾溫聲提醒。
宋老夫人這才想起兜兜,連忙低頭,那雙跟自己兒子相似的眼睛正滴溜溜地轉著看著她,態度瞬間溫柔,
“兜兜,彆怕,奶奶不是故意的。我帶你去外麵看風景好不好?”
小家夥特彆喜歡出去,一到外麵就活潑得很。
等客廳裡隻剩下宋懷瑾和薑瑜兩人,安靜得可怕。
薑瑜兮手指緊張地摳著牛奶盒子邊,很是懊悔,
“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我也不知道老夫人會想到那裡,我隻是……隻是……”
越是緊張,她就越說不出話。
“薑瑜兮,抬起頭。”
上方,男人的聲音不顯喜怒。
她抬眼,望著眼眸深邃的男人,眼裡的不安和惶恐在這樣一雙沉靜的眸子中得到安撫,一點點平靜下來。
“聽著,我不管你以前的處人之道,但既然進了宋家,就把你的自卑和低人一等的性子給我收一收。工作是雙向選擇的,我選擇了你,是我對你的認可。那不代表你就要卑躬屈膝,不論是對我,還是我媽。”
“宋家,人人平等,都什麼社會了,還奉承主仆之道。”
薑瑜兮聽著從未聽過的言論,清澈的眼眸微張,透著新奇。
在孤兒院,老師會告訴她,
“院裡照顧你們不容易,你們要感激,聽話,不然就是辜負了老師們的善良。”
在薑家,薑海語重心長地交代,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彆違逆我,讓我失望。”
在職場,領導會警告她,
“記住,你隻是給我打工的,一旦惹急了我,我讓你丟飯碗。”
所以薑瑜兮將謙卑兩個字,刻在了骨子裡。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工作是雙向選擇的,打工人,不是必須卑躬屈膝的。
太過的自輕自賤,原來也會惹人不喜。
許是見她沉默得太久,宋懷瑾手指敲了敲桌子,聲音如大提琴般悅耳,催促,
“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