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你激動什麼!”王主任也被他吼得有點火氣。
“我說了,隻是讓他‘看看’!又不是讓他動刀子開藥方!他要是真能看出點什麼門道,對我們也是好事!就算看不出來,又有什麼損失?”
“沒損失?”劉主任氣急敗壞。
“老王,你彆忘了,上麵已經說了,可能馬上就要派專家下來會診!你現在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瞎搞,萬一耽誤了病情,或者惹出什麼亂子,專家來了我們怎麼交代?!”
提到“上麵派人”,王主任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直壓抑的情緒猛地爆發出來,他脖子一梗,眼睛都紅了。
“等他們來?等他們來黃花菜都涼了!我們鎮衛生院,就真的什麼都乾不了,隻能眼巴巴等著上麵來救命?”
“要是我們能在他們來之前,就把這幾個難題給解決了,那我們鎮醫院,在縣裡,在市裡,那得多有麵子!你懂不懂?!”
“而且你忘了,上次他們來,病人都快不行了還給我們羞辱了一頓,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劉主任被王主任這突如其來的激動給震住了,他看著王主任通紅的眼睛和那股不甘心的勁頭,心裡忽然明白了。
老王這不是糊塗,這是憋著一口氣,想為衛生院爭口氣啊!
是啊,誰不想做出點成績來呢?
每次遇到疑難雜症都隻能往上送,或者等著上麵派人來,他們這些基層醫生,心裡也窩火。
想到這裡,劉主任心裡的火氣消了大半,但擔憂仍在。
他歎了口氣,神色緩和下來,連言語都不再那麼鋒利。
“老王,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這太冒險了。那三個病人,情況複雜,萬一……”
“沒有萬一!”王主任斬釘截鐵,“如果真的出事了,我第一時間叫停,出了什麼事情我擔著,你放心好了。”
劉主任見他如此堅持,知道再勸也無用,隻能退了一步,不再勸阻。
“行!你要試,我不攔你。但是,我必須在場!全程跟著!萬一病人有什麼不對勁,我得隨時能插手!”
這既是監督,也是為了安全。
王主任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點頭:”好!求之不得!走,老劉,一起去看看!”
病房外,腳步聲匆匆,先前領命的護士小跑著回來,氣息微喘:“王主任,劉主任,都安排妥當了,三位病人都挪到一號病房了。”
王主任緊繃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沉沉地“嗯”了一聲,揮了揮手,率先邁開步子,朝著一號病房的方向走去。
走廊裡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些許老舊建築的黴味,腳步聲在空曠的過道裡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氣氛有些凝重,除了腳步聲,便隻剩下壓抑的呼吸。
畢宇跟在王主任身後,目光掃過兩旁斑駁的牆壁,心裡琢磨著剛才王主任和劉主任的爭執。
他側過頭,聲音放的很低,好奇地向身旁的王主任請教。
“王主任,您剛才說的‘上麵派人’,是怎麼回事?”
提到這個,王主任頓時氣憤無比,一股壓抑不住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
他腳步一頓,扭過頭,臉色難看,言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懣和不甘意味。
“上麵?就是縣裡、市裡那些大醫院的專家!哼,那些人,眼睛都長在頭頂上!”
“每次下來,都把自己當成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對咱們這小小的鎮衛生院指手畫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都快噴出來了。
“好吃好喝伺候著不說,還動不動就嫌棄咱們這兒條件差、水平低!說什麼疑難雜症就該送上去,咱們這兒就是耽誤工夫!”
“媽的,好像我們這些基層醫生,就不是醫生,是擺設!”
王主任氣得胸膛起伏,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旁邊的劉主任連忙拍了拍他的胳膊,歎了口氣,試圖緩和氣氛。
“老王,老王,少說兩句。這次這三個病人,情況確實特殊,縣醫院都束手無策,我看啊,就算上麵那些專家來了,也未必就能手到病除。”
他這話雖是安慰,卻也透著一股無奈的現實。
基層醫療的困境,他們這些當醫生的,體會最深。
陳傑明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此刻目光轉向畢宇,帶著幾分探究。
“畢宇小兄弟,你……有幾分把握?”
他雖然相信畢宇有特殊之處,但醫學畢竟是嚴謹的科學,眼前這陣仗,連兩位經驗豐富的主任都頭疼不已,他也不免有些替畢宇捏把汗。
畢宇感受到了幾道目光彙聚在自己身上,他神色平靜,雙手一攤,露出一個略顯無奈的笑容。
“陳老板,王主任,劉主任,我先前就說了,隻是略懂一些皮毛,能不能看出什麼,還得試試看。”
“略懂皮毛?”
劉主任聽到這話,剛緩和下去的臉色又垮了下來,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幾乎是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著畢宇。
“小夥子,這不是鬨著玩的!這三個人病情都重得很,我看……你還是回去吧,彆在這兒摻和了,萬一……”
他是真怕出什麼亂子,到時候不僅畢宇擔責任,他們衛生院也脫不了乾係。
要知道,這可是三條人命啊。
畢宇卻隻是笑了笑,眸子裡沒有絲毫的退縮,反而透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劉主任放心,我心裡有數。”
那份淡定,讓劉主任後麵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裡,隻能乾瞪眼,在心中祈禱畢宇真的有這個本事。
幾句話的功夫,眾人已經來到了一號病房門口。
推開老舊的木門,一股更加濃烈的消毒水味道撲麵而來,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藥味和病人身上散發出的病氣。
病房不大,靠牆擺著三張鐵架病床,上麵各自躺著一個人,正是那三個棘手的病人。
張家婆娘側躺著,身上蓋著薄被,但能看到裸露的胳膊上皮膚乾燥脫屑,隱約可見抓痕。
李木匠蜷縮著,不時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整個人瘦得脫了相。
趙家那孩子則安靜地躺著,臉色蒼白,眼神有些呆滯。
病房裡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充滿了壓抑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