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畢鵬飛正唾沫橫飛地向畢建國抱怨:“爹!你看看畢宇那小子!一天到晚遊手好閒,正事不乾!今兒個還好好的菜地,被他瞎刨了個大坑!我剛剛去看了一眼,那土翻得,跟狗刨似的!這要是讓馬家人看見了,還不得找咱們麻煩?”
畢建國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眉頭緊鎖,顯然也有些不悅,但並沒有立刻搭腔。
畢宇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掀開門簾走了進去。他現在需要路費,還有提純狗頭金的錢,必須找父親要錢。
“喲!說曹操曹操到!”畢鵬飛一看見畢宇進來,立刻陰陽怪氣地嚷嚷起來,斜著眼睛瞥著他,“怎麼?不去刨地了?不繼續當你的‘土撥鼠’了?”
畢宇壓根懶得理會他的挑釁,直接無視了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徑直走到畢建國麵前,悶聲悶氣地開了口:“爹,給我點錢。”
畢建國抬起頭,眼睛裡帶著一絲疑惑:“要錢乾啥?”
“我明天想去趟鎮上,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賺點錢。”畢宇半真半假地解釋著。他不能說實話,隻能找個借口。
“噗嗤!”畢鵬飛毫不掩飾地嗤笑出聲,“就憑你?去鎮上掙錢?你能乾啥?扛大包還是掃大街?彆是想拿著錢去鎮上瞎混吧!”
他轉向畢建國,語氣帶著煽動:“爹!你可千萬彆給他錢!這小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把錢給他,指定是有去無回,又不知道跑哪兒鬼混去了!家裡的地還等著翻呢!”
畢建國沉默了片刻,目光在畢宇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判斷他話裡的真假。
最終,畢建國歎了口氣,從內兜裡掏出了一張一塊錢紙幣,遞給畢宇。
“省著點花,彆瞎折騰。”
一塊錢,在這個時候也不算少了,算是一個普通工人一兩天的工錢了。
“謝謝爹。”畢宇接過錢,揣進兜裡。
旁邊的畢鵬飛看到這一幕,眼睛瞬間就紅了,氣得渾身發抖!心中嫉妒萬分。
他辛辛苦苦在地裡刨了半天,累得像條狗,回來告狀,爹不光沒罵畢宇,居然還給了他錢!
憑什麼!這小子從小到大就受寵!自己累死累活,倒像個外人!
畢宇接過錢的瞬間,順勢抬手,輕輕抽掉了畢建國叼在嘴角的旱煙杆。
畢宇語氣帶著嚴厲,將旱煙杆往身後藏。
“爹,少抽點吧,對身子不好。”
畢建國愣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隻是含混地“嗯”了一聲,算是敷衍了過去。畢竟,在這個家裡,他還從未被兒子這樣“管教”過。
旁邊的畢鵬飛立刻跳了起來,指著畢宇的鼻子就嚷:“嘿!你小子長本事了啊!還管起爹來了?爹抽了一輩子煙,用得著你教訓?我看你就是拿著錢想跑出去野!”
他轉向畢建國,語氣急切,“爹!你聽聽!這小子就是翅膀硬了,不把我們放眼裡了!不能讓他這麼無法無天!”
畢宇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對畢鵬飛的聒噪充耳不聞。
他隻是深深地看了畢建國一眼,將那份微薄的父愛和更深沉的無奈儘收眼底。然後,他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嗤笑,轉身,掀開門簾,毫不留戀地走進了寒冷的夜色中。
翌日,天剛蒙蒙亮,寒風依舊凜冽。
畢宇悄無聲息地起了床,來到院子角落,撥開乾草,小心翼翼地從那個破瓦罐裡取出了用舊外套包裹著的狗頭金。
沉甸甸的份量再次提醒著他,這不是夢。
他將金塊緊緊揣在懷裡,貼身放好,又將那皺巴巴的一塊錢也塞進口袋,確認無誤後,便迎著晨曦,大步流星地朝著鎮子的方向走去。
昨晚的一塊錢,加上之前剩下的幾毛,剛好夠他坐一趟去鎮上的拖拉機,再提純一次。
黃崗村到鎮上有十幾裡山路,崎嶇難行。畢宇揣著“巨款”,心裡卻異常平靜,隻有對未來的規劃在腦中飛速運轉。他必須儘快將這塊金子變現,不僅是為了二叔家的堂妹,更是為了自己複仇大計的第一步。
到了鎮上,畢宇熟門熟路,直奔上次擦肩而過的那家看起來頗有規模的金銀提煉鋪子。鋪子門臉不大,但招牌擦得鋥亮,上麵寫著“聚寶齋”三個字。
他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櫃台後麵,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留著兩撇小胡子,看起來精明刻薄的中年男人正拿著一塊抹布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櫃台。
他抬眼瞥見畢宇進來,見他一身打滿補丁的破舊棉襖,褲腿上還沾著泥點,活脫脫一個剛從地裡爬出來的窮小子,眼中立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不耐煩。
“去去去!一邊兒去!要飯到彆處要去,彆在這兒礙眼!”老板捏著鼻子,揮了揮手,語氣惡劣至極。
畢宇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又是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嘴臉!前世他不知吃了多少這樣的虧,這一世,他可不會再忍氣吞聲。
他站在原地沒動,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將櫃台拍得“啪”一聲響,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老板,看清楚了,我不是來要飯的,是來給你找活乾的!”
那老板被他這一下弄得一愣,隨後嗤笑出聲,上下打量著畢宇,眼神裡的輕蔑更濃了。
“找活乾?就憑你?你能給我找什麼活?挑大糞還是掃廁所?小子,我勸你趕緊滾蛋!彆耽誤我做生意!不然,我可叫人了啊!”他故意揚高了聲音,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
鋪子裡還有兩三個看起來像是來閒逛或者詢價的顧客,聽到動靜都看了過來。
其中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看起來有點文化的年輕人打趣道:“哎,老王,話可彆說太滿。萬一人家小兄弟真是來給你送大生意的呢?”
另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也跟著起哄:“是啊是啊,說不定人家是哪個地主老財的後人,挖到寶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