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曖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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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麵芙蓉一笑開,斜飛劉海襯香腮。眼波流轉有人猜。

一麵風情深有韻,半扯香帕寄幽懷。花前月下人兒來。

話說一日西門慶走到前邊來,到月娘房中。

月娘跟他說:“今日花家支使小廝拿帖子來,請你吃酒。”

西門慶看看帖子,寫著:“今日午時勾欄院中吳銀家一敘,希即過我同往,萬萬!”

少頃,打選衣帽,叫了兩個跟班,騎一匹駿馬,先到花家。

不想花子虛不在家了。

他妻子李瓶兒,大夏天戴著銀絲鬏髻,金鑲紫水晶墜子,藕絲對襟衫,白紗挑線鑲邊裙,裙邊露一對紅鴛鳳嘴尖尖俏俏小腳兒,站在二門裡台階上。

那西門慶匆促間走進門,兩人一下撞了個滿懷。

這西門慶留心李瓶兒已久,原來在莊上見過一次,但人多,礙於禮法不曾細看。

今日兩人麵對麵見了,見她生的甚是白淨,五短身才,瓜子臉兒,細彎彎兩道眉兒,不覺魂飛天外,忙向前深深作揖。

婦人還了萬福,轉身回後邊去了。

派出一個頭發齊眉的丫鬟來,名喚繡春,請西門慶客廳內坐。

她便站在角門門口,半露嬌容說:“大官人稍坐一會兒。他適才有些小事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丫鬟拿出一盞茶來,請西門慶吃了。

婦人隔著門說道:“今日他請大官人到勾欄院裡吃酒去,好歹看奴家的麵子,勸他早些回家。兩個小廝又都跟去了,我家隻有這兩個丫鬟和奴,無人看家。”

西門慶便道:“嫂子說得有理,二哥家事要緊。嫂子既然吩咐,在下一定和二哥同去同回。”

正說著,隻見花子虛回來了,婦人便回房去了。

花子虛見西門慶見禮說道:“蒙哥哥屈尊降貴光臨寒舍,小弟剛剛有些不得已小事出去,失迎,恕罪!”

於是分賓主坐下,便叫小廝看茶。

須臾,茶罷。又吩咐小廝:“對你娘說,上菜兒來,我和西門大官人吃三杯再起身。

今天六月二十四,是院內吳銀姐生日,請哥哥同往樂嗬樂嗬。”

西門慶道:“二哥何不早說?”

立即吩咐玳安:“快回家去,封個五千的紅包拿來。”

花子虛道:“叫哥哥破費了?倒是小弟的不是。”

西門慶見左右下人還在放桌子,客氣道:“不用坐了,咱到那邊院裡吃去罷。”

花子虛道:“不敢久留,哥略坐一會兒。”

少傾,就是齊整佳肴拿將上來,銀高腳葵花盅,每人三盅,又是四個卷餅,兩人吃完收下來又給牽馬的仆人吃。

少傾,玳安取了份子錢回來,倆人一同起身上馬,逕往吳四媽家給吳銀兒過生日。

到那裡,花攢錦簇,歌舞吹彈,飲酒至一更時分方散。

西門慶使壞,把花子虛灌得酩酊大醉。

又因李瓶兒央挽之言,陪他一同回家。

小廝叫開大門,扶他到大廳客位坐下。

李瓶兒同丫鬟掌著燈燭出來,把子虛攙扶進去。

西門慶交付明白,就要告辭。

婦人旋即走出來,拜謝西門慶,說道:“拙夫不才貪酒,多虧大官人看奴薄麵,還要等他一起回家,官人休要笑話。”

那西門慶忙屈身還喏,說道:“不敢。嫂子這裡吩咐,在下敢不銘心刻骨,同二哥一搭裡回家!

讓嫂子擔心,顯的在下辦事不利了。

方才二哥在吳家院裡,被那些人纏住了,我強催二哥起身。

走到樂星堂兒門口粉頭鄭愛香兒家,──小名叫做鄭觀音的,生的一表人物,二哥就要往她家去,被我再三攔住,勸他說道:‘恐怕家中嫂子放心不下。’方才徑直回家。

若是到了鄭家,沒有一夜出不來。

嫂子在上,這些本不該我說,二哥也糊塗,嫂子又年輕,偌大家室,如何就丟在一旁了,成宿的不在家?是何道理!”

婦人道:“正是如此,奴為他這等在外胡作非為,也說他,可他也不聽,奴氣了一身病痛在這裡。

往後大官人但在勾欄院中碰到他,好歹看奴薄麵,勸他早早回家。

奴恩有重報,不敢有忘。”

這西門慶是頭上打一下腳底板響的人物,一點就透,積年風月中走,甚麼事兒不知道?今日婦人到明明開了一條大路,叫他上道,豈能退縮!

於是滿麵堆笑道:“嫂子說哪裡話!交朋友做甚麼,就在一個交字?我一定苦心勸二哥,嫂子放心。”

婦人又道了萬福,又叫小丫鬟拿了一盞果仁泡茶來。

西門慶吃畢茶,說道:“我回去罷,嫂子仔細門戶。”遂告辭回家。

自此西門慶就安心設計,圖謀這婦人,屢屢安排應伯爵、謝希大這夥人,把子虛拖在勾欄院裡飲酒過夜。

他便脫身回家,一徑在門口站立。

這婦人亦常領著兩個丫鬟在自家門口。

西門慶看見了,便揚聲咳嗽,一會兒走過東來,又往西去,或在對門站立,把眼不住往門裡睃望。

婦人身影在門下,見他來便閃進大門裡麵,見他過去了,又探頭去瞧。兩人眼意心期,無需言表。

一日,西門慶正站在門口,忽見小丫鬟繡春來請。

西門慶故意問道:“姐姐請我做甚麼?你家二爺在家裡不在?”

繡春道:“俺老板不在家,娘子請西門慶大官人問句話兒。”

這西門慶巴不得這一聲,連忙走過來,到大廳客位內坐下。

良久,婦人出來,道了萬福,便道:“前日多承官人厚意,奴銘刻於心,感激不儘。他從昨日出去,一連兩日沒回家了,不知官人曾碰見他來沒有?”

西門慶道:“他昨日同三四個朋友在鄭家吃酒,我偶然有些小事就回來了。今日我不曾過去,不知他還在那裡沒在。若是我在那裡,擔心嫂子憂心,哪有個不催促二哥早早回家的?”

婦人道:“正是這般說。奴受夠了他不聽人勸、在外邊眠花臥柳不顧家事。”

西門慶道:“說起二哥來,仁義上也好,隻是有這一個毛病兒。”

說著,小丫鬟拿茶來吃了。西門慶恐子虛回家撞上,不敢久戀,就要告辭。

婦人又千叮萬囑,央求西門慶:“不拘在哪裡碰到他,好歹勸他早點兒回家,奴一定恩有重報,絕不敢忘官人恩德!”

西門慶道:“嫂子沒的說,我與二哥那是什麼交情!”說完,西門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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