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珠趕緊道:“不管如何困難,靳大夫儘管治就是,至於要用什麼藥也隻管吩咐。”
“這不僅僅隻是用藥的問題。”靳長川摸摸下巴,有些玩味的望著薑瑾辰,“這還要看公子能不能忍受重新斷腿接骨的痛苦。”
“重新斷骨?”薛明珠和薑梨看向床上瘦弱的少年,心裡俱是緊縮了一下。
薑瑾辰原本黯淡的眼睛驟然明亮起來。
“隻要有一成希望,我也願意試試。”薑瑾辰一臉堅定,“我不怕痛,還請靳大夫替我診治。”
想著一輩子拖著條毫無知覺的腿過日子,他就不寒而栗。如今聽說有辦法,他又怎會懼怕這點痛苦。
靳長川見薑瑾辰目光堅毅,心裡暗暗讚賞。
“若是公子真能忍受斷骨重接的痛苦,這條腿治好的把握很大。”靳長川笑著道。
一條好生生的腿摔斷已經夠痛苦了,如今要把這條骨頭剛剛長上的腿斷開重新接好,這該有多疼啊!想想就讓人心生懼怕。
薛明珠白著臉問靳長川道:“就沒有其他辦法?”
年輕大夫搖搖頭,“公子的腿骨和經脈當初就沒有接好,就算長好了亦是治標不治本,漸漸經絡萎縮腿便失去了作用。唯一的辦法就是重新將錯位的骨頭和經脈斷開接好,才是治本的辦法。”
薛明珠聽得冷汗涔涔。
“若是一個月前,我還不敢保證這樣必然能行。”靳長川又道:“正好這個月我新得了三隻雪蟾,剛製成藥膏,接續經脈最好不過。”
他唇角含笑,澹澹如風:“若是小公子決定忍受斷骨的痛苦,我便開始準備給小公子治腿。”
“阿娘不用擔心,這點痛苦我還忍得住!”薑瑾辰安慰薛明珠。
薑梨見弟弟如此懂事,亦是感到欣慰:“阿娘不用擔心,瑾辰既然說忍得住便一定能忍住。”
薛明珠知道這是治好薑瑾辰腿傷的唯一辦法,其實她並不是猶豫,而是心疼兒子罷了。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靳大夫為我兒治腿。”薛明珠語氣誠懇,“至於我許下的十萬兩銀子,定然也不會食言。”
靳長川笑笑,伸手撫上薑瑾辰的腿,還沒等她們看清楚個所以然,便聽哢嚓一聲。
“啊——”
床上的少年雙手抱腿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額角瞬間冷汗涔涔。
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樣出手了?
薛明珠和薑梨心疼的無以複加,緊張的望著靳長川。
“好了,”靳長川神色自若的收回手。
“斷骨已經完成,接下來才是關鍵。”他手腕輕轉,撩起薑瑾辰的褲腿。
短短十多日,腿上的外傷已經肉眼可見的愈合,但整條腿卻小了一圈,特彆是膝蓋到腳踝的一截,畸形愈合的脛骨呈現出駭人的彎折。
薑梨鼻頭一酸,用帕子掩住嘴。
傷成這樣,瑾辰這是忍受著多大的痛苦啊?她心裡越發恨極了林氏母子。
薑瑾辰蜷縮著身體,冷汗浸透了中衣,卻咬著牙顫聲道:“靳大夫該怎麼治就怎麼治,我一點都不疼。”
薛明珠不忍再看,彆過頭用手帕擦了擦眼。
靳長川也不避人,他左手按住外翻的脛骨向內一推。薑瑾辰猛地弓起身子,喉間溢出一聲近乎破碎的嘶吼。
薛明珠再也忍不住,上前握住兒子的手,聲音哽咽:“辰兒,若實在受不住就喊出來“
“阿娘,我不疼!”薑瑾辰牙骨咬的咯咯直響,豆大的汗珠順著脖頸滑落。
薑梨深深吸了口氣,隻覺得喉頭發緊。
她看著靳長川修長有力的手指將那截扭曲的骨頭一點點掰正。薑瑾辰緊繃著身體,隨著他手下的動作指節死死將素色錦緞抓出深深褶皺。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
好一陣,靳長川沉穩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可以了,如今隻需擦上雪蟾膏等腿骨和經脈長好,便可以下地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管淡金色的藥膏,塗抹在薑瑾辰腿上:“忍過這半柱香,疼痛便會緩解。”
薛明珠和薑梨俱是鬆了口氣,再看薑瑾辰,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
明明隻是一炷香不到,卻覺得如同過了很久一般。
雙瑞手腳麻利的取來乾淨的中衣,又擰了熱帕子擦去薑瑾辰額上的汗。
少年蒼白如紙的臉上,還殘留著痛苦的餘韻。與起初無知無覺相比,此時他的腿鑽心的疼,但就是這份痛苦,提醒著他這條腿還有痊愈的希望。
“靳大夫,多謝!”他唇角浮起一抹虛弱的笑容,真心感激。
“快把安神湯喝了。”薛明珠接過錦兒遞來的青瓷碗,聲音裡滿是心疼:“以後再不用受這份罪了。”
薑瑾辰乖乖喝下。
薛明珠這才吩咐雙瑞為薑瑾辰換乾淨衣衫,自己則帶著靳長川出了梧桐苑。
此時天光大亮,一輪紅日爬上天際,照亮了大半個院子。
今日又是個晴朗的天氣。
薛明珠輕輕籲了口氣,看靳長川的眼神越發敬重。“靳大夫初來平陽,不如暫時在伯府住下,也讓我能夠略儘地主之誼。”
“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年輕大夫眉目疏朗,“隻是我與表弟好些日子沒有見麵,這次到平陽主要也是為了能見他一麵?”
“不知靳大夫的表弟是哪家公子?”薛明珠笑著問:“說不定我也認識。”
“夫人定然認識。”靳長川噙著笑:“我表弟便是將軍府的晏行,晏夫人是我的姑母。”
薛明珠怔了怔,眼底多了幾絲悵然,“原來是晏夫人侄兒。當初我與晏夫人一見如故,一直到她去了眉州我與她還有書信來往,隻是沒有想到她年紀輕輕就去了,每每想起來我心裡都不是滋味。”
“人生無常,薛夫人不必傷感。”靳長川平靜道:“小公子的腿仍舊不能移動,這三日最好找兩塊夾板固定,三日後便可以稍作屈伸。”
“靳大夫,我弟弟的腿不用換藥了嗎?”薑梨問道。
“七日後我自會來給小公子換藥。”靳長川笑著道:“這幾日傷腿若是有麻癢之感,皆是經脈重生之兆,不必擔心。”
薑梨這才放了心。
薛明珠又道:“既然靳大夫忙著去看晏小將軍,我再強留便有些不近情理了。但早已準備好的診金不能不收,還請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讓人將診金拿來。”
十萬兩診金是早已準備好的,薛明珠吩咐身後的小丫鬟:“錦兒,你快去讓夷姑將診金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