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元豐三年,襄陽城三更天突現異象:西北方有赤星如鬥,墜於北街金家後院,落地時騰起黃綠二色煙霧,經久不散。時任襄陽通判的歐陽修之侄歐陽景,在《襄陽夜錄》中記曰:"是夜星分兩色,金芒繞藤,黃氣成閣,殆有異人出焉。"
第一章:神籽降世
大宋元豐時,有一個名叫金守誠的貨郎,他的一生充滿了奔波與勞碌。金守誠的足跡遍布了大江南北,從繁華的都市到偏遠的鄉村,他見證了無數的風土人情,積累了豐富的閱曆。他的生活雖然充實,但內心深處總有一絲遺憾,那就是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直到有一天,金守誠偶然來到了襄陽,這裡的山水之美深深吸引了他。襄陽的山水如同一幅精美的畫卷,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讓人心曠神怡。金守誠被這裡的美景所打動,決定在這裡定居下來。他選擇的居所位於北街,這裡雖然不是最繁華的地段,但風景秀麗,環境寧靜,讓人感到無比的舒適和愜意。
金守誠的妻子黃氏,是城中一位技藝高超的繡娘。她的繡品精美絕倫,每一針每一線都透露出她的用心和巧思。黃氏不僅心靈手巧,而且性格賢淑,深得鄰裡好評。她和金守誠的感情深厚,兩人相敬如賓,生活雖然簡單,但卻充滿了幸福和滿足。
然而,儘管夫妻倆感情深厚,成婚五年來卻一直未能有子嗣,這成了他們心中的一塊心病。他們嘗試了各種方法,求醫問藥,甚至向神明祈求,但始終未能如願。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幾乎要放棄希望,認為此生可能無緣擁有自己的孩子。
就在他們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金守誠決定前往武當山,希望能求得神靈的庇佑。武當山是中國道教名山之一,山上的真武大帝是道教中的一位重要神祇,掌管著武藝和長壽。金守誠帶著一顆虔誠的心,踏上了前往武當山的旅程。
經過數日的跋涉,金守誠終於到達了武當山,參拜了真武大帝。他跪在真武大帝的神像前,虔誠地祈禱,希望神明能夠賜予他們一個孩子。在下山的路上,金守誠遇到了一位仙風道骨的仙童。仙童似乎早已知曉他的來意,從袖中取出一個油布包,遞給了金守誠,並告訴他:“這是真武大帝賜予你的,它將了卻你的心願。”
金守誠懷著滿心的感激和好奇,小心翼翼地打開油布包,發現裡麵竟然有一顆鴿卵大小的種子。這些種子的表皮泛著金屬光澤,仔細觀察還能看到隱約有符文在流轉。金守誠知道,這絕非凡物,他帶著種子匆匆趕回家中。
回到家後,金守誠迫不及待地將種子交給了妻子黃氏。黃氏按照金守誠的描述,將種子埋在了牆根下。第二天清晨,當他們起床時,驚喜地發現牆根下竟然破土而出嫩芽。這些嫩芽生長迅速,莖稈粗細如同兒臂一般,藤蔓上還生著金銀雙色的卷須。
到了第三日,藤蔓已經越過高牆,在黃家的院子裡肆意生長。它們開出了一朵碗口大的花,花瓣半金半黃,色彩斑斕,美不勝收。花蕊中心有一顆顆露珠在滾動,當這些露珠滴落時,竟然落地成金箔狀的碎屑,閃閃發光,宛如天降的黃金。
這一奇跡般的景象很快就在北街傳開了,人們紛紛前來觀看,無不驚歎於金家的奇遇。金守誠和黃氏更是欣喜若狂,他們知道,這顆神籽不僅了卻了他們多年的心願,也為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喜悅。他們感謝神明的恩賜,也感謝命運的眷顧。
第二章:隔牆之爭
在一個寧靜的小鎮上,黃家的戶主黃伯庸,曾是一位科舉考試中屢試不第的書生,他以開設私塾教授學生為生。黃伯庸的生活雖然平凡,但充滿了書卷氣和對知識的追求。他每天清晨,總是第一個起床,點燃一盞油燈,開始他的讀書生活。他的書房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從四書五經到詩詞歌賦,無所不包。他不僅自己讀書,還鼓勵他的學生們勤奮學習,希望他們能在科舉考試中取得好成績。
一天,他注意到鄰家金家的藤蔓竟然越過兩家之間的牆垣,不僅爬到了黃家的院子裡,還在那裡開出了美麗的花朵。黃伯庸心中感到非常驚異,他憂心忡忡地對妻子李氏說:“這藤蔓的根在金家,但它的枝葉卻在我家院子裡開花結果,這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李氏性格剛烈,立刻拿起一根竹竿,打算將那些花枝打落。然而,就在她揮動竹竿的瞬間,藤蔓仿佛有靈性一般,巧妙地避開了竹竿的攻擊。更令人稱奇的是,藤蔓在枝頭結出了一個臉盆大小的葫蘆,葫蘆的表皮閃爍著金色的光澤,仿佛鍍上了一層黃金,整個院子都被映照得如同披上了五彩繽紛的綢緞。
這個葫蘆的出現,讓黃伯庸和李氏感到非常驚訝。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植物,更未曾想過它會出現在自己的院子裡。黃伯庸仔細觀察這個葫蘆,發現它的表麵不僅有金色的光澤,還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些奇異的符號,仿佛是某種神秘的文字。他心中充滿了疑惑,不知道這個葫蘆究竟預示著什麼。
黃伯庸決定去請教古城的智者,希望能解開這個葫蘆的秘密。智者聽了黃伯庸的描述後,沉思片刻,然後緩緩說道:“葫蘆自古以來就被認為是吉祥之物,它代表著福祿雙全,而且葫蘆的形狀像一個寶瓶,象征著財富和長壽。你家的葫蘆如此之大,金光閃閃,這可能是上天賜予你的福氣。”黃伯庸聽後,心中稍微放寬了一些,但他仍然有些擔憂,畢竟這個葫蘆是從鄰家的藤蔓上長出來的。
回到家後,黃伯庸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李氏,兩人決定好好照顧這個葫蘆,看看它究竟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他們每天都會給葫蘆澆水,施肥,確保它能在良好的環境中生長。隨著時間的推移,葫蘆越長越大,金光也越來越耀眼,甚至吸引了鎮上許多人的目光。人們紛紛前來觀看這個神奇的葫蘆,有的甚至帶來了禮物,希望能夠沾上一些福氣。
終於,到了葫蘆成熟的那一天,黃伯庸和李氏懷著緊張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將葫蘆摘了下來。他們發現,葫蘆的內部竟然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種子,這讓他們更加困惑。就在這時,智者再次出現,他微笑著對黃伯庸說:
“這個葫蘆之所以空無一物,是因為它本身就是一種恩賜。它代表的不是物質上的財富,而是精神上的富足。你們的善良和好學,已經得到了上天的認可,這個葫蘆就是最好的證明。”
黃伯庸和李氏聽後,恍然大悟,他們似乎明白了什麼。
金家的主人金守誠聽聞了動靜,急忙趕來查看。他是一位富有的商人,平日裡以精明著稱。兩家因此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各執一詞,互不相讓。黃伯庸援引《宋刑統》中的規定:“鄰地植物越界,果實在誰地歸誰。”試圖證明葫蘆應當屬於黃家。然而,金守誠卻堅稱藤蔓的根是在金家,因此葫蘆理應歸金家所有。雙方爭執不下,最終決定將此事鬨到縣衙,請求知縣王大人來裁決。
知縣王大人聽聞此事後,也覺得這是一件奇事。他命人取來秤,準備稱量葫蘆的重量,以決定歸屬。當衙役將葫蘆放在秤上時,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葫蘆的重量恰好是九斤九兩,不多也不少,仿佛是天意所定。王大人沉思片刻,然後緩緩開口:“此葫蘆重九斤九兩,寓意深遠,非人力所能及。依我之見,此物應該歸黃家所有,但金家亦有貢獻,故葫蘆應由兩家共同擁有。”黃伯庸和金守誠聽後,雖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隻能接受知縣的裁決。
第三章:雙生異象
在那個風起雲湧的午後,縣衙內聚集了眾多的百姓,他們懷著好奇和期待的心情,想要親眼目睹那傳說中的寶葫蘆。知縣王大人端坐在高高的公堂之上,他的目光威嚴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隨著他一拍驚堂木,整個縣衙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王大人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宣布道:“此寶葫蘆神異非凡,理應由兩家共同分享。”他的聲音在縣衙內回蕩,每一個字都顯得異常清晰和有力。話音剛落,衙役們便忙碌起來,他們從庫房中取出了那把傳說中的鎮庫寶刀。這把刀據說是由一位高人所鑄,鋒利無比,能夠斬斷世間一切難斷之物。
衙役們小心翼翼地將寶刀捧到王大人麵前,他接過寶刀,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後,便示意開始切分寶葫蘆。衙役們將寶葫蘆放置在一塊堅固的石台上,然後緩緩地將寶刀對準了葫蘆的中心。
然而,就在寶刀剛一觸碰到葫蘆的瞬間,突然間風雲變幻,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整個縣衙都被籠罩在一片混亂之中。百姓們驚慌失措,紛紛尋找掩護,而王大人則穩如泰山,目光堅定地注視著即將發生的奇跡。
在狂風中,人們聽到了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仿佛是天地間最原始的力量被喚醒。葫蘆竟然炸裂開來,從中散發出耀眼的金光,那光芒如此強烈,以至於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得不閉上眼睛,以免被刺傷。
當金光漸漸消散,人們的視線逐漸恢複時,他們驚訝地發現,在那光芒的中心,竟然出現了一個女嬰。她緩緩降落,仿佛是從天而降的神靈,身上纏繞著一條半金半黃的臍帶。臍帶的末端竟然連接著兩段藤蔓——一段金黃,屬於金家;另一段黃赤,屬於黃家。
女嬰的降臨,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金家和黃家的代表更是目瞪口呆,他們從未想過,這寶葫蘆竟然會以這種方式來解決兩家的紛爭。女嬰的出現,似乎預示著兩家將來的命運將緊密相連,而這個神秘的女嬰,或許就是兩家和解的象征。
王大人站起身來,他的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笑容。他宣布道:“今日之事,實乃天意。金家與黃家,從此以後,應以和為貴,共同撫養此女,讓她成為兩家和平的使者。”百姓們紛紛點頭稱是,看到這神奇一幕,他們相信,這個女嬰的降臨,將會為這個古城帶來前所未有的和諧與繁榮。
金守誠夫婦和黃伯庸夫婦目睹了這一奇跡般的誕生,他們的心情激動不已,都爭先恐後地想要抱起這個剛剛降臨人世的女嬰。
王知縣站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他再次仔細地審視著女嬰的臍帶,突然間,他驚呼道:“此乃‘雙生藤’之兆,根據上古傳說,唯有聖主降世時才會有此異象。”他的話語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整個房間充滿了驚訝和敬畏的氣氛。
王知縣的臉上露出了嚴肅的神情,他深知自己所作的判決將會被載入史冊。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宣布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決定:“這個孩子,將姓金和黃兩家之姓,取名為金黃,並規定兩家輪流撫養這個孩子,每月初一和十五交換撫養權。”這個決定不僅體現了對事實的尊重,也體現了對兩個家庭的公平。
隨著王知縣的判決,金黃這個名字很快就在村子裡傳開了。人們紛紛議論著這個女嬰的出生,以及她所代表的特殊意義。一些老人回憶起古老的傳說,講述著“雙生藤”出現時的種種奇跡,而孩子們則好奇地聽著,眼中閃爍著對未知的向往。
第四章:符女初醒
元豐七年清明,金黃蹲在黃藤下,指尖捏著片剛落下的花瓣。三歲的她穿著金守誠用貨擔碎布拚的虎頭鞋,鞋麵上繡著黃氏新學的藤蔓紋,此刻正隨著她的動作輕輕起伏。隔壁傳來黃伯庸吟誦《論語》的聲音,卻見她突然將花瓣按在青磚上,金粉竟滲出脈絡,在磚麵畫出微縮的神農架地形圖。
"阿爹你看!"她仰頭笑,發間彆著的黃絹蝴蝶結沾著金粉,"山裡頭有好多人睡覺呢!"金守誠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磚上金粉聚成密密麻麻的小點,形似沉睡的士兵。歐陽景恰好踏入院門,見狀猛地按住他肩膀,袖中羅盤指針狂轉:"此乃'兵魂視',女公子能看見神農架兵塚!"
黃氏端著繡繃出來,見女兒掌心符文發亮,竟在磚麵投射出藤蔓虛影。自金黃周歲抓周時攥著玄武硯不放,這樣的異象已非首次——上月她摸了黃伯庸的《春秋》,硯中墨水便自動寫出"長勺之戰"的兵陣圖;前日碰了金守誠的貨秤,秤杆竟浮現出"公平"二字金篆。
"該讓她學認字了。"黃伯庸不知何時到來,手中捧著《三字經》,書頁間夾著曬乾的金藤花瓣,"昨日她在我院中用樹枝寫'仁'字,竟引來了三隻喜鵲。"他話音未落,金黃已踉蹌著撲向他,小手掌按在《三字經》"人之初"三字上,竟將"初"字幻化成刀兵相交之形。
歐陽景取出星象圖鋪在石桌上,用金粉標出北鬥七星:"女公子掌心符文對應'天乙貴人'星,需以星象啟蒙。"他指點著搖光星,"此星主兵戈,對應金藤;開陽星主生育,對應黃藤。兩星交彙之處,正是她的命宮。"金黃突然伸手抓住搖光星金粉,任由它們在掌心聚成小旗模樣。
巳時三刻,黃氏在繡坊教金黃認絲線顏色。小女孩卻盯著染缸裡的金黃雙色染料出神,忽然取過繡繃,用指尖蘸著金漆畫了個小人。黃氏驚呼——那小人竟從繃上站起,手持繡針跳起了《霓裳羽衣舞》,針腳過處,空氣裡綻開金色菊紋。
"這是剪紙術?"黃氏顫抖著撫摸小人,發現它竟是用金粉與黃絹纖維織成,"可你從未學過"金黃仰頭看她,眼睛裡映著染缸裡的藤蔓倒影:"娘,是藤教我的。它說說我該給它們穿衣服。"話音未落,小人突然化作金粉,飄向窗外的金藤,在藤葉上聚成甲胄紋樣。
申時,黃伯庸在私塾講《禮記·內則》,金黃趴在窗台上看學生們描紅。忽然有個學生打翻硯台,墨汁潑向她的衣袖。她抬手阻擋,袖中竟滑出張黃絹,上麵用金粉寫著"止"字——正是前日她給紙人畫的封印符。墨汁觸到符篆瞬間凝成冰晶,碎成八片飛向八卦方位。
"此乃'遁甲符'!"歐陽景不知何時出現在廊下,撿起冰晶碎片,見上麵映著"景門"字樣,"女公子無師自通,竟能以童子血為引,催動上古符術。"他轉向黃伯庸,"先生可還記得,三年前赤星墜地時,藤上露珠凝成'臨'字?此女已掌握九字真言中的'臨、止'二符。"
戌時,金守誠在貨擔裡整理剪紙工具。金黃抱著玄武硯爬上凳子,蘸著金粉在宣紙上信手塗抹。當她畫出第七個小人時,硯中墨水突然化作墨龍,繞著紙人盤旋三圈,竟將小人卷入畫中。金守誠湊近細看,見畫裡小人正在排兵布陣,為首者赫然與關平兵符上的武士一模一樣。
"阿爹,他們說餓了。"金黃扯他衣角,指向畫中,"要吃要吃帶'武'字的東西。"金守誠茫然間,金黃小姐:"北鬥第七星曰武曲,主兵事。女公子需以'武曲金'為引,喂養兵魂。"她將鼎中金粉撒在畫上,紙人突然動起來,張嘴吞掉金粉,甲胄上隨即浮現"武"字紋路。
子夜,金黃在黃藤下熟睡,雙生藤自動編織出防護罩。黃伯庸隔著牆觀察,見藤蔓在月光下投射出《周易》卦象,正是"地火明夷"變"地水師"——光明受損,轉而興兵。他握緊手中的《孝經》,卻聽見書頁裡傳來金戈鐵馬之聲,低頭一看,書中"忠"字竟滲出鮮血,在"心"字上畫了道橫戈。
神農架深處,關平兵符震動愈發劇烈,符身"戊己土德"四字已完全被金血覆蓋。石室內,青銅棺槨的玉簡浮現新字:"符女三歲,兵魂初醒,當以金藤黃絹為衣,北鬥星芒為食,切記不可過早就藩。"玉簡旁的藤甲突然發出龍吟,甲片上的"護主"二字與金黃掌心符文遙相呼應。
襄陽通判府,歐陽景在星圖上標出金黃的命盤。搖光星與開陽星之間,不知何時多出一顆小星,雖不明亮,卻隱隱與北鬥形成"輔弼"之陣。他取來金黃的胎發,用黃絹包好埋在雙生藤下,默念《度人經》時,見藤根處竟長出七株幼苗,分彆對應北鬥七星方位。
"小姐,該睡了。"阿蘭端著安神湯進來,見金黃正用金粉在牆上畫符,忙放下碗去阻攔。卻見那符畫完瞬間,阿蘭腕上的銀鐲突然發出清響
四更天,雙生藤突然發出鳳鳴,金銀雙色卷須在夜空中寫出"兵者,詭道也"六字。歐陽景在《襄陽夜錄》加急補記:"符女顯靈,能通兵魂、知過去未來。今測得七殺星動,主三年後必有大戰,當速備藤甲、練符術,以應天命。"
第五章:開箱之禍
元豐六年春分,金黃將最後一朵棣棠花彆進發間,竹籃裡的艾草混著桃花香。金守誠抱著畫軸倚在門框上,袖口露出半幅《神農百草圖》的墨邊:“黃姑娘可知,城外十裡的望山亭”
“先彆說景兒!”李氏拎著繡繃從廊下過,銀簪子挑著團粉線,“張嬸子說要借‘十樣錦’繡線,你可收在多寶閣第三層了?”
“在祖母的螺鈿匣裡。”金黃話音未落,柴門“吱呀”響得急切,張嬸子攥著竹筐闖進來,頭巾歪得露出灰白鬢角:“他梁家嫂嫂!我那瞎眼侄兒要娶親,需用金線繡對鴛鴦枕”
“快進屋坐。”李氏忙扶她在藤椅上落座,轉身時衣袖拂過條案,青瓷瓶裡的孔雀翎輕輕顫動。張嬸子盯著牆根的榆木箱子,銅鎖上的剪紙貼花——正是金黃昨兒新剪的“五毒避邪”紋樣,邊角用金粉勾著北鬥七星。
“這箱子上的花樣”她指尖剛觸到鎖扣,忽然聽見“哢嗒”輕響,剪紙紋樣竟像活物般蜷起邊角,露出底下暗刻的星軌。
“嬸子且等片刻。”金黃往炭爐裡添了塊沉水香,煙縷在箱前繞成太極圖形狀,“那‘十樣錦’線軸沉,我去幫嫂嫂取。”
待兩人腳步聲消失在回廊,張嬸子猛地撲向木箱。她從發髻裡抽出銀簪撬鎖,卻見鎖芯裡掉出片金箔剪的甲胄碎片——正是坊間傳聞中,金黃祖父當年隨孟珙抗蒙時的“紙甲兵”信物。
“哐當”一聲,銅鎖崩斷。箱蓋掀開的刹那,金黃的剪紙新作“關聖巡城圖”突然無風自動,關公長髯飄動間,金粉勾的偃月刀竟透出冷光。張嬸子驚得後退半步,撞見滿箱金箔剪紙簌簌而動,分明是百十個甲胄士兵的輪廓。
“哎呀!”李氏的驚呼聲從門口傳來。金黃隻見箱中騰起金霧,霧中隱約有戰馬嘶鳴,她年初剪的“三十六天罡”紙人正頂盔貫甲排陣,排頭的關平紙人突然轉頭,眼瞳裡的朱砂點活了般流轉。
“是‘遁甲剪紙術’!”金守誠扔了畫軸衝進來,隻見關平紙人振臂一揮,箱中紙甲兵列著“八門金鎖陣”魚貫而出,靴底金箔擦過青磚,竟映出千軍萬馬的虛影。張嬸子癱坐在地,眼睜睜看著紙人們踏過門檻,排頭的周倉紙人手中狼牙棒“砰”地砸在石階上,竟崩出火星。
“快合上箱子!”李氏抓起桌上的《奇門寶鑒》甩向金霧,書頁自動翻開在“紙人陣”篇章,“這是你祖父用襄陽百姓生辰八字祭過的‘護城甲’,若全放出來”
“晚了。”金黃按住嫂嫂的手,望向街頭——紙甲兵已在巷口列陣完畢,關平紙人勒住赤兔馬(馬身是金黃昨兒剪的紅鯉魚變的),刀尖指向東南方,正是括田所的方向。她忽然想起今早觀星,太白金星竟在卯時現於南鬥位,主“兵戈自天而降”。
張嬸子抖著手指向紙人陣:“它們它們要去哪兒?”
“去該去的地方。”金黃從箱底摸出半卷《紙甲兵譜》,封皮上“孟”字血印突然發燙,“建炎三年,先祖隨嶽武穆在朱仙鎮用此陣,八百紙甲兵破了金兀術的鐵浮屠”
話音未落,關平紙人突然仰天長嘯,聲如洪鐘。金守誠的畫軸無風自動,甩出片銀杏葉——葉麵上竟顯出血字:“賈似道的括田船隊已過漢口”。
李氏猛地拽住金黃手腕:“你瞧紙人們的甲胄!”隻見百十個紙甲兵的胸口金箔,正依次浮現出“襄陽”“棗陽”“揚州”等地名,最後全部聚成“鹿門山”三字。
“是糧草方位!”金黃抓起竹籃裡的艾草拋向紙人陣,草葉竟化作令旗,“關平將軍!煩請率部鎮守鹿門山密道,若見持虎頭牌者”
紙陣中響起悶雷般的應和聲,關平紙人橫刀立馬轉向,紙甲兵方陣踏起整齊的“沙沙”聲,所過之處,青磚上留下淡金色的北鬥七星紋路。張嬸子忽然指著關平的坐騎:“那馬尾巴是我家窗欞上的剪紙!”
金黃望著紙人陣消失在街角,忽然想起祖父臨終前的話:“剪紙若要通神,需用百姓憂樂作紙,家國山河為墨。”她低頭看見木箱底躺著片碎金箔,正是今早給金守誠補袖口時剪下的邊角料,此刻竟映出李庭芝在揚州點兵的景象。
“阿姊,”她轉頭望向李氏,鬢間棣棠花不知何時變成了金黃紙花,“去把多寶閣第三層的‘火漆印’取來,該給李製置使寫封‘紙甲借兵’的信了。”
巷外忽然傳來孩童的驚呼:“快看!天上有金甲神人!”金黃奔到門口,隻見紙甲兵方陣已化作金光直上雲宵,雲端隱約有“忠勇”二字展開,恰似一麵金色戰旗,在春分的暖風中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