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捂住耳朵:
“越發猖狂了,這些事是你能想的!”
樂兒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拉了平兒的手隻湊到耳朵邊反駁道:
“姐姐也太好性了,咱們這些貼身大丫頭,不就是出門時得替奶奶說她不好說的話麼!要是咱們跟鵪鶉似的,那奶奶不就得衝前麵去了?”
平兒沒好氣:
“奶奶不用,打小奶奶最煩彆人替她聲張,你就歇歇吧。”
樂兒見平兒軟硬不吃,隻跺腳抱怨:
“你真沒意思!”
平兒白了她一眼,隻抬手指著院門,道:
“你有意思,那去取了早飯來,一會二爺說不好還得回來陪奶奶。”
“你倒使喚起我來了!”
“奶奶說了,丫頭都歸我管。你啊你,當個粗使丫頭都嫌你唾沫星子多,也不知道二太太怎麼就選中你了!”
“我好看。”
“呸!好不害臊!”
“平兒姐姐也好看。”
“小蹄子,改天拿針把你這嘴縫上才能一了百了!唉!快去——”
平兒原不想笑,可還是忍不住一樂,推了樂兒一把把人趕走。
等樂兒走了,平兒才又自己站著靜靜的想心事。
她也覺得王熙鳳性子變了。
以前任性,執拗,跋扈,可也單純,錯了雖不認,回頭想明白了便能聽兩句勸。
這瘋魔了幾天,醒來以後什麼都不管不顧,打發她們這些丫頭也就罷了,連親姑媽的陪房也一點麵子不給。
她們初來乍到的,無端端得罪地頭蛇二太太的陪房,怎麼想都覺得不是好事。
這兩天她瞧著王熙鳳沉默時的眼神,隻覺得像出鞘的刀子,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人捅個對穿。
可誰遭了這麼大的罪不恨!
那可是差點就死了!
要不是二爺還算有良心,說一定要娶,要給姑娘衝喜,這會姑娘都不知道在哪裡,她們這些人也不知道何去何從。
現在就盼著二爺能長長久久的對奶奶好,她們這些跟著王熙鳳的人也能安安穩穩的。
隻是,這喜兒跟安兒也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竅還是彆的什麼,怎麼就這麼想不開?
姑娘一意孤行不再聽勸。
她們被賣去了那樣的地方,也不知道會落個什麼樣的下場。
萬一是冤枉的呢?
想到這兒,平兒招手讓院子裡的小丫頭過來吩咐了幾句,看著小丫頭跑走,自己繼續回屋裡伺候。
不多時,賈璉真的回來陪王熙鳳吃早飯,隻是一見王熙鳳就打趣道:
“聽說,你都能見院子裡的人了,可怎麼不去太太那邊請安?”
王熙鳳冷笑:
“哼,我今兒個才說這院子裡的事不給外傳,是誰那麼不長眼?”
賈璉捂嘴做無辜狀,可還是把人賣了:
“是慶兒說的。”
王熙鳳以退為進:
“那我想殺雞儆猴!!隻是,二爺心疼的話,就算了。”
賈璉十分受用:
“殺吧,不殺死就行。十板子儘夠,歇幾天就好,我還得用。”
王熙鳳轉頭就看了一眼平兒。
平兒很有眼力見的出屋找彩明安排打人去了。
賈璉這會看王熙鳳哪哪都好,隻笑著指指王熙鳳,又說起王熙鳳讓他辦的事。
兩個丫頭關在柴房之時,就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去看了看,沒有說話就走了。
她們被人牙子帶走以後,立刻被賣到了古井胡同深處一個叫飄香閣的樓子裡。
賈芸帶人在那兒盯著的時候,有一輛馬車進了飄香閣,出來時車上多了人,可看不分明。
賈芸讓人來告訴了賈璉,他則帶著人跟上了馬車。
這會還沒有消息回來。
王熙鳳聽著隻問了一句:
“會不會被調虎離山?”
賈璉笑道:
“芸哥兒機靈得很,有人去追,自然有人留下。”
王熙鳳聽完也就丟開了去。
倒是賈璉伸手摸了一把王熙鳳的臉,一臉求表揚的表情,王熙鳳自然是滿口不要錢的話把賈璉哄得找不到北。
兩個人黏黏糊糊的吃了早飯,睡了午覺,把王熙鳳累得腰酸腿疼,連踢帶打的趕了人出去。
可到了晚間,食髓知味的賈璉怎麼能忍。
胡天胡地,又是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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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
便是王熙鳳回門。
因著回門的吉時早定在了卯正。
從賈家出發過去王家少說也要個把時辰,這天去賈母處的請安就等他們倆回來了再去。
連著邢夫人跟王夫人處,賈母也給免了。
兩口子在寅正摸黑起床,趕在寅正二刻出了屋門。
王熙鳳雖然有原來的記憶,但終究隔了一段時間,這一次嫁過來時,又全程蒙著蓋頭,並沒有看清大房這邊的樣子,這會出了院門,就稍微留意了一下。
她記憶裡最清晰的是整個榮國府,大房這邊隻是榮國府隔出來的一個單獨的院落。
榮國府那邊,因為是敕造,整體的建築可以說得上軒峻壯麗,大氣磅礴。
而這裡廂廡遊廊,全都是小巧彆致的那種,連院子裡隨處可見的樹木山石,看著都很秀氣。
據說,最早那會,這邊算是賈家老宅。
修建榮國府跟寧國府的時候,老宅並沒有推倒重建,隻在兩邊加建,於是這裡變成寧榮兩府都不相通的一個院落。
原本一直空著,是大房出事以後,才闔家搬了過來單住。
兩房一牆之隔,但每天出入都要經過正門,表麵上看還是榮國府一家,實際卻是兩個獨立的門戶。
賈赦襲了爵,該有的門麵要有。
所以這個狹窄的院落外麵走一共有三層儀門,最外麵的大門不能用公府的三間朱紅獸頭大門,便用了一扇平平無奇的黑油大門。
黑油大門外便是寧榮街。
天色未亮,正值黎明前的一團漆黑,也有早起的人挑著擔子在街上走動,昏黃的燈籠掛在擔子前搖曳不定。
王熙鳳略看了一圈便收回目光,隻由著賈璉扶她上了翠幄青綢車,坐穩後便靠著賈璉假寐。
隻是頭上插了老些東西,怎麼靠都不舒服。
見狀,賈璉便從車子底下掏出了一個條形的靠枕,放在自己腿上,招呼王熙鳳就著脖子躺下,又細細的把她腦袋的那些首飾釵環整理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