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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搜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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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樞來找他要遼王探子的口供卷宗。

王嗣年讓人去找。

主事很快捧了過來,交給上首坐著的那位大人。

督察院與刑部,大理寺關係密切,許多案件核查審辦都需要三方共同完成。趙大人跟王大人往來密切,來刑部辦事他們都當自家大人一般上心,而刑部的人往督察院去,也同樣能得到便宜。

他們很清楚這裡頭盤根錯節的關係。

“大人桌上這盞茶有些涼了,不如下官讓人再去讓人重上一壺來。”主事遞了卷宗,猶然見桌案上那杯茶還是滿滿當當的,便長了個心眼。

“你先去忙,不用操心他。”王嗣年也坐了下來,陪坐在另一側,揮了揮手,臉上掛著笑。

主事點點頭,很快下去。而後將門掩上,親自守在門外。

趙樞看了王嗣年一眼,沒說什麼,隻去看手裡的卷宗。

“知道你不喝這個……”王嗣年卻是不嫌棄地將他手邊那盞茶端了過來,自顧地喝了一口:“半月前我讓人存了斛上好的雨前龍井,程何拿了去招待梁禦史。早知道讓他用廣西留下來的那罐舊茶了。”

趙樞頭也不抬:“梁棋那張臭嘴,就該讓他喝這個。”

王嗣年挑眉,忽然笑了出來。

梁大人實在是督察院難得的妙人。脾氣又倔又硬,像茅坑裡的石頭,誰來都不給麵子,偏偏又在趙大人門下……這位便是再喜怒不形於色,今日也難得罵了句。

遼東局勢不明,遼王反叛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皇上坐不住,又不敢輕易出兵圍剿,非要讓人搜羅罪證。壓力施加給刑部督察院,還有錦衣衛,反正近來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趙樞看完卷宗,隨手放到一邊。

“遼王世子已死,證據失了蹤跡,我們便是手眼通天也找不出來。皇上的意思,到底是想給這位同母兄弟留兩分餘地,還是真要他們拿出證據,光明正大地法辦遼王。”王嗣年放下手中的茶盞。

老太後還在,興許聖上有幾分顧慮。

趙樞沉默了片刻。指尖輕輕地敲著椅子。

這件事耽擱不得。皇帝可以猶豫不決,瞻前顧後,他們卻不行。若是最後出了狀況,聖上第一個就要拿他們開刀。

“沒有證據可以搜一份出來……錦衣衛這些日子不是都在熬著麼,要搜就要搜得人儘皆知。”拇指的扳指微微轉動,他想了想,便道:“隻要證據呈上去,就隻看皇上怎麼裁奪了。”

剩下的跟他們沒關係。

王嗣年心下一驚:“你是說……”

反正遼王世子已死,死無對證。信不信由皇上,怎麼裁決也由皇上,他們隻要把刀遞上去就夠了。

王嗣年驚出一身冷汗,思襯許久,竟然覺著可行。

趙樞喜歡來硬的,這些年他也看清了他的作風。

想到今日剛從大音寺回來,王嗣年頭更痛了幾分。朝堂上的事糟心,家裡也同樣不清淨,他捏了捏眉心,從一旁的櫃子裡找來安神的藥。

“你今日去見趙小姐了?”趙樞將將要走時,忽然問了一句。

王嗣年卻是眉心一跳,先想起來的是竟是那個站在香案前追著知客師父要補傘的女孩兒,眉眼那樣清晰……石亭上見的那位光祿寺卿家的姑娘,麵容卻是很模糊了。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也不願多說。

許是這些日子太忙,讓他記憶有幾分錯亂了。

趙樞很快離開。

清明時節多雨。本該是個平靜的日子,各家都在準備祭祀,去往寺廟上香點燈,卻不想就在下午的時候,錦衣衛跟東廠的人都出動,在河間、保定、順天三府大行搜查。

就連大音寺也沒能幸免。

漂亮的桃花小徑湧進大批身著錦衣的人,腰間按著長刀,有香客嚇得驚叫出聲,人群四散開來接受搜檢。錦衣衛指揮僉事橫刀立馬往大殿椅子上一坐,祈年殿住持手裡的佛珠都掐斷了。

趙明宜此刻還在後山禪房中,還不知道前殿發生的事。老太太跟王家夫人,光祿寺卿夫人在一道喝茶,林氏站在廊下往外看,隻看見女兒跟明湘,還有王家三少爺坐在亭中。

那位少爺坐得端正筆挺,儀態很是不錯。兩個姑娘坐得近一些,跟他隔開了一段距離。

而這頭明湘正在問三少爺書畫的事情。

“我練得一直是朱娘子的小楷,先生說我手腕無力,寫出來有些懸浮。”她想了想,讓人從禪房找了紙筆來,在亭中石案上寫了幾個字,而後拿給王頌麒:“三少爺可否幫我看看,到底如何才能改進一些。”

趙明宜也湊頭去看。

端正雅致,很是清麗。

王頌麒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了一番:“姑娘寫得已經很不錯了,我家中的幾位妹妹也有臨過朱娘子的字,卻是沒有五姑娘寫得好。”

“真的嗎?我也隻是皮毛而已。”明湘臉紅了,微微低下頭,又推著妹妹:“近來叔父回來了,叔父在書法上成就斐然,定也仔細教過妹妹吧。不如正好趁今日,也讓三少爺見識一番。”

趙明宜一頓,先看了一眼明湘,隻見她很是強硬,已經把筆塞到她手裡了。

而後看王頌麒。

他倒是很溫和,隻是看著她,眼睛卻是亮的。

“我寫得不好……”趙明宜接過了筆,捏在手裡歎了口氣。

她的字確實是父親啟蒙的。隻是有晗音珠玉在前,父親總是罵她愚鈍,那個時候她年紀還很小,便十分抗拒寫字……慢慢地就寫得更不好了。

明湘是知道她的短處的。此番不過是想讓她出醜。

頂著兩道目光的注視下,她隻好動了筆。寫了‘江流有聲’四個字。

跟明湘的比起來,顯然隻能算端正了。

王頌麒看了看,隻說也很不錯,卻有些勉強。她的父親是書畫大家,卻沒想到六小姐在此道上沒有一點天分,顯然是有些失望的。

明湘更高興了,正說著要去拿給禪房裡的幾位夫人看,不料後山忽然喧嚷起來,禪房裡的香客紛紛跑出來。

大批錦衣衛魚貫而入。

“你們乾什麼,這是尚書府趙大人的家眷,這般硬闖可還有王法了!”仆婦在門前高嗬,果真見闖進來的人退了兩分,便沒有自亂陣腳:“快退出去,若是驚擾了我們府中的女眷,可有你們官司吃的。”

王頌麒擋在兩個姑娘身前,自發前去交涉。

老太太嚇了一跳,忙抓著林氏,林氏一時擔心女兒卻脫不了身。幾位夫人也受了驚。

“原來是尚書大人的家眷……”

趙明宜聽見一道拉高的聲音,隻見一身著盤領右衽袍的錦衣衛走了進來,腰間束著革帶,眉毛很濃,微微上揚,看向王頌麒。

王頌麒也不怵,報了家門名姓,隻讓他儘快離開。

趙王兩家確是得罪不起的。魏三咬了咬牙,正在掂量輕重,側目見便遙遙見了那石亭處兩道纖細的身影。身量高些的穿著淡紫色繡海棠花的裙子,眉梢微挑,瞪了他一眼。那個看著年紀小些的穿著芙蓉色軟緞長裙,隻看著他,那雙眼睛黑亮亮的像葡萄,麵龐白皙如玉。

“我也是奉命辦事,三少爺不要阻擋我。”他又往那頭看了一眼,心肝一顫,隨即揮手:“給我繼續搜。”

“你們乾什麼!”王頌麒擋在前頭,已然怒極:“再敢往裡走便是要與我王家交惡嗎?”

魏三斜著眉毛還沒怕。

趙明宜抓著梨月的手,腰腹處忽然一陣疼痛:“梨月……”

“小姐怎麼了。”梨月趕忙去攙她。

魏三提了袍子正要往裡走,身後驟然傳來一聲高呼:“魏大人快慢著!”他轉頭去瞧,一個同樣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跑了過來,快跑了兩步,湊到他跟前說了一句:“指揮使大人過來了。”

心下一沉。

王頌麒到底年輕,站在一側縱然怒極,卻也做不了什麼。

魏三立馬回頭,果真見兩頂官轎停在後殿門前。一頂綠色灰底的,走出來的是穿著紅色飛魚服的指揮使張濟崖,另一頂靛青銀頂的,抬轎人微微下壓。

那人負手站在殿前,眼眸平淡無波,卻讓人無端覺得冷!

不是督察院那位又是誰。

“啊!快來人呐……”梨月驚叫一聲。

隻見方才還好好站著的小姐忽然捂著肚子彎下腰來,臉色立馬發白,下一刻便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趙明宜聽見最後一道聲音,便是梨月受到驚嚇的高呼了。

她的小腹很疼很疼,鑽心的疼。渾身冰冷,額頭有些汗濕了,後背也有薄薄的細汗,沒有一點力氣。

“小姐,小姐?”

她用力睜開眼,隻見梨月忽然鬆了一口氣,將手裡的湯婆子放進她錦被中,而後才出去,在外小聲回稟著什麼。

禪房外翠竹鬆柏掩映。她眼前很模糊,壓著被角往外瞧,隻能看見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庭院中,那道身影她太熟悉了,哪怕是一個模糊的影她都能認出來。

“哥哥……”

趙樞走了進來。

梨月搬了椅子給他坐。

“可有好些。”趙樞隻見她低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也低落地垂著,微微顫抖。額頭也汗濕了,細碎的發黏在鬢邊,耳側,唇瓣發白,雙手抓著被角縮成一團。

實在很可憐。

她搖搖頭,依然覺得腹部墜墜,喃喃道:“疼……”

趙樞幫她將鬢邊汗濕的發彆到耳後去,定定地看著她。她小小一團縮在被子裡,像從水裡泡了一遍似的,眼睛微微闔著,也不說話。十分可憐。

她那麼小,卻到了要嫁人的年紀。

怎麼能獨當一麵呢。

要他怎麼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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