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個巨大的黑團從廁所衝了出來,伴隨著骨頭扭曲地嘎吱聲和凶獸解放般的嘶吼聲。
“為…什…麼?”
“為什麼?”
烏雲湧動般的黑團在空中盤旋,不斷膨脹,屋內的磁場驟然紊亂,燈光開始瘋狂閃爍,物品也劇烈搖晃起來,仿佛隨時都會掉落。
房東被突如起來的變化驚得滑下了沙發抱頭躲在沙發與桌子之間。
“咚”,檀音打了一個響指,清脆的聲音在這混亂的空間裡格外突兀,神奇的,室內立馬恢複平靜。
“臭道士!”男鬼的怒吼中充滿深入骨髓的恨意。
為什麼!為什麼!
薄情的人逍遙自在,劊子手風聲水起,而他勤勤懇懇工作卻換來慘死的下場,滿含冤屈不得傾訴,還要被道士困在這噩夢般的囚牢中,世界為何對他如此不公!又憑什麼!
刹那間,男鬼猛然向檀音發起攻擊,速度極快,來勢格外凶猛,仿佛要將檀音拉入地獄。
檀音身姿挺拔宛如鬆,手腕微微一轉,原本空空的兩隻手赫然掐著兩張符籙,“驅邪、縛魂,敕!”
她的聲音清脆有力,霎那間縷縷金光如同陽光穿過烏雲,驅散黑霧,同時化成一條金色的繩子將男鬼牢牢纏繞住。
男鬼麵目猙獰,瞪著那雙滿是血絲且不瞑目的雙眼,瘋狂地掙紮著。伴著茲拉茲拉的聲音燒灼他的鬼身,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般,絲毫不停下掙紮,試圖掙脫束縛。
檀音目光冷靜,見他後腦一片血肉模糊,眼睛因憤怒與不甘目眥欲裂,蒼白如紙的臉色因灼熱變得黑青,嘴裡喃喃抗議。
這男鬼怨氣太重,怨念太深,送走有點麻煩。
“彆再掙紮了,越掙紮隻會越緊。”
“你憑什麼要困住我!你憑什麼要抓我!你們才是罪該萬死!”男鬼咆哮著,掙紮愈發劇烈,誓要掙脫這困住他的牢籠。
檀音擲地有聲地道:“我可以幫你,你有何冤屈儘管道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若他人有罪定當伏法。”
男鬼身體猛地一怔,隨即爆發出嘲諷、絕望又質疑情欲交雜地哭笑道:“嗬嗬嗬嗬嗬,伏法?這世上還有法律嗎!還有公道嗎?”
他就像一個無數次絕望又無數次寄希望他人,卻又不得不自救深陷泥潭裡的人,急需一根繩子或者木棍給予他活下去的機會。
“有。”檀音斬釘截鐵地道:“你遇到了我,我就是你的公道。”
男鬼看著她堅定的目光停止掙紮,呆呆地立在那,嘴唇顫抖地囁嚅,聲音微小卻帶著巨大的懷疑,“真的嗎……”
檀音毫不猶豫地舉起四根手指,“千真萬確。”
男鬼看著她四根手指,檀音立馬意識到不太對又放下了一根。
她平日跟老道士發毒誓慣了,一時沒改回來。
良久,男鬼才緩緩開口:“我叫許英賢,是這裡的租客,我的工作是送外賣,平日裡上班到一兩點。一年前,我不小心與彆人撞車,賠了單不說還收到客戶投訴,身心疲憊之下,我就早早回了家。不曾想……”
許英賢回憶起那一幕,身體顫抖地閉上眼睛,聲音沙啞地繼續講下去。
不曾想一開門迎來的不是家庭的溫暖而是妻子的背叛。
妻子和她單位高管緊緊地摟抱在一起,那一幕刺痛了他的雙眼,他不停地質問,收到的是妻子的嫌棄和高管的鄙夷。
氣急之下他就與高管動起手來,妻子見狀也加入鬥毆,不過不是幫自己丈夫,而是幫外人。他本就受傷加疲憊,自是不敵身高體壯的高管,妻子又阻撓著他,高管一頭煙灰缸就砸破了他的腦袋,他當場頭破血流,暈厥了過去。
高管與妻子兩人怕東窗事發,趁他還沒徹底斷氣,強行灌下給他數瓶酒,製造出他借酒消愁卻意外摔倒撞到桌子上失血身亡的假象,後續兩人清除乾淨血跡與痕跡,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第二天,妻子發現他的屍體後按照計劃叫了人,警察介入調查與驗傷,兩人互相打掩護,順利取得了他的死亡證明。
不久,妻子就收拾東西離開了租房。
而他因慘死化成厲鬼,驚擾每一個住在這裡的租客,沒有人能聽到他的呼救與冤屈。
直到半個月前,來了一個道士,終於看見了他,可那道士聽他訴說完後,為了錢財不想招惹麻煩,用一堆術器將他困住一方之地,還讓他飽受太陽煎灼之苦。
事到如今,他怎麼不恨呢?
“所以你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殺死的?”房東趿拉著人字拖,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躲到檀音身後,看著男鬼又害怕又好奇地忍不住問出聲。
親娘嘞,竟然活著見到鬼了。
“是,我吸煙,為了不被發現異常,凶器他們還來不及丟掉。”許英賢指著桌子上的玻璃水晶煙灰缸。
檀音眼裡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凶器竟然還留在這裡,這賭得成分很大。
“這些東西我都會幫你送到警局,你還有彆的證據可以提供嗎?”
許英賢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一年前,警察都沒發現,一年後線索更少,能夠翻案的幾率更小。
房東也想到這一點,不禁為他悲慘遭遇歎氣,同情道:“欸,煙、酒、女人這三樣平時最解壓的東西,卻把你害得這麼慘。”
“等等。時間不對。”許英賢突然想到什麼,急切地說道。
“她下去買酒了,算下來時間與屍檢報告死亡的時間不一致。”
房東:“誰?”
“那個女人。”許英賢抿唇,眼中帶著恨意。
檀音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從這裡到小賣部來回至少要十分鐘,經過的區域很有可能會拍到她的身影,一個人喝酒到喝醉還有一個緩衝的時間,如果是這樣應該比死亡時間晚一兩個小時,那麼嫌疑人供詞與屍檢報告有一點對不上,就可以重新展開調查。”
“是這麼個意思。”許英賢認可道。
房東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跟不上了,插不上話,隻好默默地點點頭。
“不過我們要怎麼告訴警察案子有問題,然後翻案呢,那煙灰缸上的痕跡估計早就沒有了吧,總不能說是他告訴的吧?”房東拿出他平時看刑偵劇總結的經驗,提出疑問。
“你可記得她的生辰八字?”檀音看著許英賢問道。
他很快說出:“一九xx年x月x日x時。”
房東驚訝,“兄弟,那女人害你這麼慘,你還記得啊。”
許英賢剜了他一眼,“是啊,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他回答間,檀音已經掐算完成,“嘖,送上門的機會。”
房東的好奇心又被卷起來,“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