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廷看了一眼那個女子,又看了一眼鄭功,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而後便是埋頭乾飯。
那女子也不扭捏,直接拿起筷簍裡的筷子,吃起了嶽廷桌子上的菜。
片刻後,女子的菜也上來了,因為是隨便點,所以也是隨便上,有什麼上什麼,比較快。
店小二將飯菜放到了桌子上,女子一言不發,嶽廷亦是如此。
那素裙女子把自己的菜往前麵推了推,嶽廷不理,隻是吃自己的。
女子又夾起兩塊大骨頭肉,放在了血獒的飯盆裡麵。
血獒抬起頭,目露凶光,盯著女子,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女子渾然不懼,美目微叱,瞪了血獒一眼,血獒立馬乖乖低下頭,賣力的啃那兩塊大骨頭,還時不時抬起頭向著女子露出討好的笑容。
嶽廷見到這一幕,微微眯眼,這血獒見誰都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也就是自己和鄭伯把它從小養大,它很聽話。
怎得今日被這女子瞪了一眼,就這麼乖巧了?
飯桌上,詭異的安靜。
吃飽後,嶽廷也不管那女子有沒有吃完,直接起身對店小二說道,
“多少錢?”
“客官,一共八百二十文錢。”
嶽廷聞言一怔,他們吃的估計也就五百多文,哪來的八百文?
轉念一想,他就知道店小二是把那女子的飯錢也算上了。
懶得打嘴皮子,嶽廷直接丟給店小二一兩銀子。
店小二稱了一下銀子,然後拿出十八個“當十錢”遞給了嶽廷,這是一百八十文。
鄭功拍了拍血獒,拎著乾糧,拉著它向著外麵走去。
他們趕著馬車,來到了前麵的鋪子裡,找了一家打棉花的,買了幾床被褥,放在馬車裡麵,今晚打算露宿野外了。
他們買被子的時候,那素裙女子,也跟了上來。
嶽廷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然後進了馬車,讓鄭功趕車,血獒趴在那外麵的車板上。
馬車不急不緩的向前走去,那女子也不緊不慢的在後麵跟著。
他們吃飯的時候就是傍晚了,出了鎮子,沒過多久,天色變黑了。
“少爺,我們今晚便在這林子裡麵歇著吧。”
“好。”
嶽廷和鄭功下了馬車撿了點柴火,點了個火堆來預防野獸襲擊,卻又看到那白衣身影不緊不慢的走來。
二人就這麼看著那女子,女子也不看他們,直接把背上的包袱放在旁邊的石頭上,坐在包袱上烤火。
血獒跑著女子身邊趴下,呼哧呼哧的吐舌頭。
女子微微一笑,摸了摸血獒的腦袋。
嶽廷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你一直跟著我們做什麼?”
素裙女子嘴角不由得掛起一抹得勝的微笑,但也不說話,像是在報複吃飯的時候,她說話嶽廷卻不理她這件事情。
嶽廷坐在了女子對麵,正色說道,
“姑娘,女俠,你到底要乾什麼?”
素裙女子一邊擼狗,一邊眼皮子都不抬,緩緩開口,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先聽假話再聽真話。”
“假話就是,我一個弱女子,走夜路不安全,你們這裡有人有狗,還都是高手,跟著你們比較安全,你們都是行俠仗義的義士,肯定不會傷害我一個弱女子吧?”
“真話呢?”
“我要去唐河縣,不往西北走往哪走?我還懷疑你們一直跟著我呢。”
“唐河縣?”
嶽廷腦海中浮現出當初在家裡看父親的全國布防圖,唐河縣就在新野縣的東邊,挨著的,也屬於邊境,但不是什麼戰略要地,故而沒有駐兵。
“你去唐河縣做甚?”
“聽說那裡受災了,我去那裡看看。”
鄭功立刻說道,
“彆人都是躲著災地往外走,為何偏偏你要往災地去?”
“因為我和你們一樣,也是通緝犯啊,都是被朝廷追殺的人。”
素裙女子撿起兩根枯樹枝,丟到了篝火裡麵,柴火劈裡啪啦的響著,淡黃色的火光照在那女子的絕美容顏上,映出眉宇間的一抹哀愁。
“唐河泛濫,那裡受了災,百姓成了流民,無家可歸,很多人落草為寇,嘯聚山林,不正是我們這種人躲避官府通緝的好地方嗎?”
嶽廷點頭道,
“確實,那裡還挨著邊境,真遇到官府,大不了跑到北麵貞國去嘛。”
“北邊也是我們漢人的土地!”
素裙女子陡然間目光淩厲了起來,振聲說道,
“江北、河南、河北、燕雲、隴西,自古以來都是我們的中原的土地,我們大燕的英雄嶽元帥也一直都在努力的想要收複失地。
即便是嶽元帥被昏君奸臣害死了,我們也不能忘記他的遺誌,一定要收複失地,還於故都!”
嶽廷和鄭功都詫異的看著那女子,沒想到對方一個通緝犯,竟然會有如此崇高的想法。
二人對她的成見,也小了一點點。
鄭功歎息道,
“你說的是,嶽元帥是大英雄,可惜啊……”
素裙女子點頭道,
“是啊,可惜了,人人都說,是秦賊害死的嶽元帥,可在我看來,罪魁禍首,就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昏君!
這個昏君,年輕的時候,被貞人追著滿江南跑,建國後,向仇敵俯首稱臣,以臣國自居。
百代的帝王,出了一個兒皇!
漢人的脊梁,都讓他丟儘了!
老了還昏聵,殘害忠良,親手殺掉忠君報國的戰神,任何有功勞有能力的將帥,都是他猜忌的對象。
這個昏君,該千刀萬剮!”
嶽廷看著麵前這個女子,緩緩說道,
“你說的很對,我也很讚同你的觀點,但是,我怎麼覺得,你對這個皇帝怨氣很重,像是有什麼私仇一般?”
這時候,素裙女子才抬起眼眸,看向嶽廷,片刻後,她緩緩開口道,
“他殺了我娘。”
“難怪……”
“你呢?你能讚同我的話,又是被通緝的,也跟那狗皇帝有仇吧?”
“……他殺了我爹,殺了我全家。”
嶽廷丟下手裡的木棍,說道,
“今晚你在這裡歇息一晚吧,明日一早,我們分道揚鑣。”
素裙女子看向他,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阿祥。”
“我叫阿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