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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尚有餘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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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是一句廣為人知的詩詞,將時間的殘酷和曆史的無情表達的淋漓儘致。更是對貴族門閥湮沒於曆史長河、人生充滿莫測未知的感慨唏噓。

但其實它的首聯、也就是前兩句所提及的事物,同樣赫赫有名。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金陵城和烏衣巷是分不開的,因為它們都是在同一時期、由同一個人所創立的——

孫權。

公元229年,也就是漢末三國時代的東吳黃龍元年,孫權在秣陵稱帝,將其改名為建業。這是南京在曆史上第一次成為都城,六朝古都自此始。

而當時負責保衛建業的京城軍隊,就駐守在烏衣巷,那個時候還叫烏衣營。

150年後,烏衣巷已經成為了東晉權臣和頂級門閥的居住地。這裡住的全是豪門望族,門庭若市,冠蓋雲集,子弟皆以著烏衣為榮,用來彰顯自身地位的尊貴。

該小區住戶中,政治成就最高的是王導和謝安。

王導輔佐司馬睿建立了東晉王朝,時人皆言“王與馬,共天下”,一葉知秋,足見其權勢滔天。

謝安稍遜一籌,也就坐鎮謀劃、派侄子謝玄打了一場淝水之戰,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把前秦雄主苻堅釘在恥辱柱上,讓人嘮了上千年。

至於住在這個東晉版湯臣一品小區的文化領域工作者,那就多了去了。

流觴曲水、入木三分,寫出《蘭亭序帖》的王羲之;中國山水派詩詞的鼻祖謝靈運;李白的偶像、讓他“一生低首謝宣城”的謝朓;“未若柳絮因風起”的才女謝道韞,王獻之、王凝之等等等等,沒有一個是庸碌無名之輩。

他們不僅活著的時候有權有勢、鐘鳴鼎食、富貴無憂,死後照樣也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寫著寫著眼睛怎麼突然紅了)

到了今日的李唐,烏衣巷依然是唐國權貴聚集地和金陵城防軍大營所在。

三萬烏衣軍,儘數駐紮在此。

烏衣巷也注定將會再次名垂青史,無論是以什麼樣的方式。

夜深如墨,營寨內燈火通明。

太子李岐親自帶著一隊人來到了烏衣巷,坐堂升帳,擂鼓聚將,將烏衣軍的各個主要將領全部召集過來。

“本宮剛剛收到緊急消息,楚王李炯欲效仿罪臣李遊,率家奴莊客攻擊皇宮!本宮特來調兵勤王保駕,速速點齊兵將,各自把守四麵城門,隨本宮進宮護駕!”

李岐話說完後,用銳利的眼神向著一臉懵逼的五名將領,和善的發出疑問:誰讚成?誰反對?

曹嘉就站在李岐身邊,大帳內全是東宮死士,個個單手握刀,另一隻手手指微微曲動,隨時都準備著抽刀動手。

其中一名將領狐疑的望著李岐,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殿下,您應該知道,沒有尚書省的文書和陛下親隨攜諭同至,無論是誰,一兵一卒也不得調動……”

李岐抬眼看向這名將領,皺眉道:“確實如此,可剛才本宮也說了,李炯反叛,皇宮很有可能已經被他控製,事態緊急,本宮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頓了頓後,他站起身來,徑直來到這名將領麵前,冷著臉問道:“你是在質疑大唐儲君,還是……李炯早就跟你有所約盟??”

臥槽!

將領聽完這話後人都麻了,這麼一口大黑鍋,他特麼哪背得起啊!

“末將不敢!殿下貴為儲君,自然不會有假,末將願誓死追隨殿下,進宮護駕!”

“嗯~”

李岐滿意的點了點頭後,又將目光移向其他四人。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的抱拳跪地:“我等願聽殿下調遣!”

見此情形,李岐心中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大手一揮,從曹嘉手中接過他捧來的長劍,麵若寒霜的走出了大帳。

不多時,整個烏衣巷人喊馬嘶,無數人馬手持刀劍盾牌、長槍斧鉞衝出了營寨。

早在一個月前,曹嘉就派人向王臣鶴寫信說明了這裡的情況。王臣鶴收到信後,一邊遣人八百裡加急送往汴京,一邊直接派軍驛緊急向徐州駐軍發令。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汴京知道情況後再開會討論、研究出對策,再發到廬州,再收拾準備,一套流程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當朝廷收到曹嘉手書的時候,王臣鶴已經在江淮徐揚各地知府、太守和鄉軍的配合下,集結了十萬大軍,一點也沒有遮掩,就這麼大張旗鼓、浩浩蕩蕩的兵臨巢湖。

他的這一反常舉動讓唐國君臣有些摸不著頭腦,因為事先沒有任何征兆和情報,仿佛臨時起意一般。況且鄭、唐兩國已經在明麵上簽訂了互不侵犯的友好條約,你突然帶軍隊來邊境線上晃悠是什麼意思?

王臣鶴向他們表示:沒事,大鄭秉行的對外政策是“釁不我開”,我們是仁義之師,這次隻是尋常的邊境巡邏而已,抓抓潤人,擦擦界碑,不必緊張。

唐國君臣表示:我信你奶奶個腿!你家邊境巡邏一次出動十萬人啊?就擦個界碑?你糊弄鬼呢?

不管王臣鶴說的是真是假,哪怕他真的隻是來擦界碑的,唐國也得小心翼翼的派軍隊監視陪巡才行。整整十萬大軍你不去管他們,天知道過幾天界碑會不會被移到金陵城下?

因此,唐國再次派出老將溫茂領軍,攜徽州軍、唐軍北境主力以及長江沿線的地方鄉軍,共計七萬人馬齊聚巢湖東側的牛頭山下,連營百裡。坐等王臣鶴開始自己的表演,並且隨時準備為他轉身。

沒有一個人會將大唐太子和大鄭琅琊郡公聯係在一起,更不敢想象他們竟然會合作起來,聯手上演一出好戲。

李岐親自帶著大隊人馬來到金陵城中的皇宮門前,叫著讓上麵的人開門。守衛皇宮的烏衣統領立在城頭,一邊暗暗叫手下去通知李雄和軍隊,一邊用廢話拖延時間:“陛下已經安寢,請太子殿下明日再來。”

“明日?哼,想不到連你也被反賊李炯收買了!”

一口咬死後,李岐根本不給這名烏衣統領反駁和辯論的機會,直接下令軍隊攻門!

都乾到這個份上了,對錯已經不重要了,隻能跟著太子一條道走到黑了,要麼從龍之功,要麼下去和太奶團聚。

烏衣軍的將領親自抽出腰間寶劍,在空中搖動著揮了揮,隨即劍指皇宮!

下一刻,無數烏衣軍卒嗷嗷叫著衝向宮門!

與此同時,曹嘉帶著另一隊烏衣軍把烏衣巷權貴聚集地團團包圍,挨家挨戶的查水表,將李雄僅剩的兒子們,包括楚王、越王在內的許多政敵和反對派全部當場格殺!

做完這些後,他又帶著人馬來到宗正寺,把剛剛踩上縫紉機的李遊也一刀捅了。

現在即使李岐那邊失敗,李雄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他所有成年的、未成年的兒子已經全部被殺,他死之後,皇位除了傳給李岐之外,還能傳給誰呢?

除非他再生一個,可他今年都快六十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他雄風不減寶刀不老,真的又生下了一個,還是男嬰,怕是也等不到孩子長大。

到時候主少國疑,外有強敵,嘖嘖嘖~~

無論今夜成功與否,作為大鄭細作的曹嘉,已經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李岐的原令是讓曹嘉控製住自己的弟弟們,如果自己成功,那就軟禁他們;如果自己失敗,那就用他們的性命來威脅李雄。

可他絕對想不到的是,從剛認識開始就一直性格溫潤如玉、處事冷靜泰然、事事為自己考慮的曹嘉,這次卻破天荒的自作主張違背了他的命令,一改往常、徹底瘋狂,拿人頭拿到手軟。

有時候,存在感太低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包括曹嘉這種心思縝密的人在內,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還有一個在法理和血統上都具備儲君資格的人不在金陵。

此刻,他正跟無話不談的好基友待在天姥山的溪澗中,醉臥在烏篷船裡,笑指漫天繁星。

當天上星河轉,我命已定盤。

皇宮裡的烏衣還是太少了,根本乾不過外麵這群沒有退路的同袍們。裡麵的人如果失敗,無非就是跪地投降,可他們造反要是失敗,就不是投降能收場的了。

一個丟的是飯碗,一個丟的是性命,動力和壓力根本不在一個量級。所以皇宮宮門隻堅持了一小會,就被李岐率人給攻破了。

破門之後,李岐提著劍,任由手下們衝在自己前麵殺開血路,徑直奔向李雄的寢宮。

反正這幫守衛皇宮的烏衣也不敢真的砍了當朝太子,他絲毫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自帶名刀。

烏衣軍的將領一腳踹開寢宮的大門後,心中的緊張稍稍有些緩解,甚至還有點暗爽。擱以前哪有這機會啊,早被拖下去剁成餛飩餡了。

今晚,見證曆史!

李岐提著劍衝進寢宮,用一種極為得意和暢快的語氣高聲叫喊著:“父皇!四弟密謀犯上,兒臣來保護您了!父皇!父皇?父……”

寢宮記得龍榻上,隻有一床半揭起的繡被,除此之外空無一人。

冷汗從李岐的額頭上漸漸凝結成珠,如果不能將李雄掌握在自己手中,天亮以後,京郊大營的兵馬就來了!而且城內的烏衣軍如果見到李雄,不用懷疑,包倒戈的!

站在李岐身旁的將領也汗流浹背了,剛剛的暗爽一揮而散,他快步衝上前去,吞了吞口水,朝著殿內四處望了望,猛的想起了什麼,伸手摸進繡被中……

“被中賞有餘溫,陛下定然沒有走遠,太子殿下!快遣人尋找啊!莫被奸賊劫走,悔之晚矣!!!”

這是真急了。

李岐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轉身對著身後一群劍尖滴血的隨從怒吼道:“快去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父皇找出來!!”

“是!!”

“噔噔噔噔~~”

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大意,更不能輕言放棄!!

李岐親自提劍出門,滿臉焦急的左顧右盼,嗓子有點發乾,心急如焚!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好像生出了那麼一絲悔意……

一定要找到我的好父皇啊!!

那麼,李雄這會在乾嘛呢?

他穿著普通烏衣的衣服,用黑巾蒙著麵防止被人認出來,在心腹侍衛的保護下,從西側門這個平時拉糞便、運尿桶的醃臢之地窩窩囊囊、慌慌張張的逃出了皇宮。

三兒子貽“孝”大方才過去沒幾天,大兒子又來“孝”逐顏開,而且還是超級加倍+滿局炸彈的那種。今夜過後,無論結局如何,史書上一定會留下唐主李雄濃墨重彩的一筆。

並且很有可能是子女教育領域的反麵教材。

(文訓默默向您點了個讚)

造反,沒有控製住皇帝,等於失敗。

逃出皇宮的李雄立刻派人攜手諭發往城門守軍和烏衣軍將領,言明太子謀逆犯上,親口承諾從者早降無罪,輕輕鬆鬆就將沒有圍攻皇宮的城內軍隊全部控製在了手中。

這裡還有個小知識點:信用的重要性。

上次吳王李遊謀反,李雄親口承諾那些追隨他的人,隻要放下武器就能無罪。事後也確實沒有明麵追究或者暗中清算。

換了一般人,根本受不了、也無法安心讓一群背叛過自己的人繼續掌握兵權或者活在世上。

李雄能,他能忍住心中的膈應,按住想要剁了他們的衝動,也有膽量和自信去賭他們不敢再犯。

再犯,可就不是死一兩個人的事了。

正是因為他表現出來的良好信用度,才讓這些被迫追隨李岐的將領們能夠毫不猶豫的放下武器、調轉槍頭重新追隨董事長,去討伐想要篡位的副董。

如果李雄上次轉頭就把吳王的追隨者都殺了或者暗中清理掉,你看今晚這幫人會不會綁了他帶去見李岐。

看燈籠血紅染,尋仇已太晚。

月下門童喟歎,昨夜太平長安。

一夜過後,曾經繁華富庶的金陵城血跡斑斑、煙熏火燎、哭聲一片。尤其是烏衣巷,家家戶戶遍地縞素,如果沒有,那說明情況可能更糟。

李雄癱坐在寢宮的龍榻上,雖然成功解決了叛亂,可他卻比失敗了還要憔悴不堪。

麵前的下方,李岐渾身是血的被牢牢綁住,發絲淩亂的跪在地上,脖子裡青筋暴起,滿臉怒容,一言不發。

他的身後,躺著吳王李遊、楚王李炯、越王李培、以及其他四個還沒有開府封王的皇子,涼的透透的。

“為什麼……他們……他們都是你的親弟弟啊!!!!”

一直揉著眉心沉默不語的李雄突然暴怒,抓住榻邊的巧物擺件一把砸向了李岐!李岐連眼睛都沒有眨,硬用臉接,被擺件的角直接磕破了左邊眼睛和鼻子交接處的麵頰,破皮後的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細肉裡滲了出來。

李岐心裡明白曹嘉的意思,弟弟們都死了,縱使自己失敗,李雄也沒得選了。

“非我本意。”

“非你之意?!若非有你首肯,底下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一夜之間殺光整個大唐後裔?!!逆子!逆子!!”

不說話還好,李岐一開口,老父親的心臟瞬間就受不了了,再也壓製不住胸中的滔天怒火,起身隨手抓起一方墨硯,走過來後徑直砸在了大兒子的腦袋上!!

去他媽的江山社稷!一輩子生的崽都死絕了,還要那破玩意乾什麼?!

一起毀滅吧!!

可讓李雄感到難以置信的是,一向唯唯諾諾、麵對自己總會畏懼害怕的大兒子,這次卻破天荒的迎頭怒視著自己,任由鮮血從眉間滴落,氣勢絲毫不減,衝著自己怒吼道:

“我是逆子?那你是什麼?!!你給他們封王開府!默許他們結交大臣武將!是,昨晚的事全都是我做的!可他們的死,真的就跟你沒有一點關係嗎?!

我也想做個好哥哥,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難道就想殺死從小一起看著長大的弟弟們嗎?!是你!都是你!是你一直助長著他們野心和欲望!是你給了他們和我爭儲的底氣!

父親!你知道這個太子做的我有多累嗎?你知道我有多麼的惶恐不安和擔驚受怕嗎?你不知道!!你隻是把我當成你的附屬品、你的一件畫作!不滿意了就塗塗改改,甚至隨時都想著重新再畫一副!!”

李雄被兒子吼的瞠目結舌,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李岐,他的滔天怒意也變成了一陣無力,還帶著絲絲悔意。

早知道他有如此氣性和膽魄,甚至遠超自己,自己也就不拿其他兒子鞭策、激勵他了,也就不會鬨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他落寞的轉過身,佝僂著身子緩緩坐在了冰冷的宮殿地磚上,愣愣的望著一旁銅鶴嘴中的鬆油燈火,一言不發。

李岐將這些年的心酸和委屈都一股腦的倒出來後,兩隻眼睛一紅,委屈的流下了淚水。

“我不想做太子了,父親。你把我關進宗正寺也好,叫烏衣砍了我也罷,我都無所謂了。你瞧不上我,我也哪哪都不能讓你滿意,你隨意吧,我不恨你。

我隻是想母親了,她活著的時候,每次你罵完我轉身離去後,她都會抱住我、哄我,對我說你隻是脾氣不好,並不是真的不喜歡我,自從她走後,就再也沒有人安慰我了……

這大唐江山,你愛給誰就給誰吧,我也不要了。”

說罷,被牢牢綁住的李岐掙紮著費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沒有去看李雄,隻是步伐沉重、身影落寞的走向了殿門。

李雄心中悲痛萬分,抬起頭朝著李岐,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哭腔喊道:“茂之……茂之!!”

李岐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依舊沉重、緩慢、堅決的走出了殿外。

他的心已經死了。

殿內的李雄頓時淚流滿麵,毫無威儀的張開嘴巴,仰天大哭,悲傷的像個孩子:

“啊——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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