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位於帝京的外金水河,在南長街西側的那條有名的金水巷子裡。
金水巷子沒有南長街的熱鬨與繁華,這裡頗為幽靜。
因為金水巷子裡住的,皆是帝京最有身份最有地位的人!
比如左相府。
比如右相府。
比如上將軍府。
也比如太師府等等。
這裡距離皇宮很近,這條巷子的那些高門大院都是陛下賞賜給朝中重臣的。
不過這裡除了上將府的門前有四名侍衛之外,其餘府邸的門前皆沒有侍衛把守。
這並不意味著那些府邸戒備鬆散,他們的府上皆有看家護院的好手!
帝京的百姓極少會來這條巷子——
沒生意可做不說,這地方實在令人覺得壓抑。
地位懸殊太大,以至於就算他們要為某處府邸送點貨物也不敢抬起頭來多看一眼。
裡麵的惡奴真的很惡。
真的會咬人的!
所以,這條巷子在帝京百姓的口中才是真正的棺材!
遠比內務司令他們恐懼。
不過這種話隻能私底下說說,這種話若是傳入了此間某人的耳朵裡,那鐵定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隨便帶個話給京兆府派個捕快就能將他們給收拾了,這特麼的,誰惹得起?
但今兒個小陳大人揚言要去左相府……
終究還是有人堅信這位小陳大人與朝中所有的官員是不一樣的,他去左相府並不是要去下跪的!
於是有好事者遠遠跟在了陳小富的隊伍後麵。
這大雪的天,無事可乾,不如遠遠的瞧個熱鬨——
萬一小陳大人真要與左相府乾一架呢?
這事若是真的發生了,那可就很有趣了!
左相府的麵子往哪擱?
這條棺材巷子裡麵的鬼會不會蹦躂出幾個來?
左相府的惡犬總沒有天權神將的三千精銳厲害吧?
小陳大人如果將左相府的狗都給打一遍……最好是將那位金榜題名的今科進士潘公子再暴打一頓,那就更有意思了。
這就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可終究有人怕這事弄得太大。
比如京兆府尹左丘雄!
帝京治安很好,這位左大人的日子一直過得很不錯。
前朝長樂年間,他就是舊都集慶的京兆府尹,女皇陛下登基之後,一大批的官員落馬,他卻安然無恙。
女皇陛下要遷都薊城,這座城就是由他左丘雄主導來修建的。
女皇陛下遷都之後,他再次被陛下任命為薊城的京兆府尹,這足以見得陛下對他的信任。
也正是因為如此,朝中幾乎所有的官員與他關係甚好。
這位年近五旬的官場不倒翁雖依舊是個正三品的官,但就算是一品的宰相見到他也會客客氣氣的拱手互問一聲好。
今兒個左大人依舊無事。
便在這京兆府的後院裡與秦文奇下棋。
秦文奇年四十,乃大周朝當下最年輕的大儒。
後院的書房中生著炭火很是溫暖,左丘雄落下一枚黑子,抬眼看了看秦文奇,開口說道:
“老弟啊,不是我這當哥的說你,你有一身才華,為何偏偏要留在結廬書院當個教習呢?”
“四十了!”
“四十當不惑,你是不是該考慮考慮昨兒個老哥給你的那個建議了?”
秦文奇咧嘴一笑搖了搖頭:“多謝老哥一番好意,我這個人呢……老哥你應該是最了解的。”
說著這話,他落下了一枚白子,又道:
“若要當官我早就入了官場,何至於等到現在?”
“我是真不想當官啊!”
“結廬書院挺好,你知道院正秦書遠乃我堂兄,我不去授課他拿我也沒辦法不是?”
“這便可以偷懶,就能有許多閒暇的時間。”
左丘雄苦笑,搖頭:“好吧……隻是你堂堂一大儒,日子過得苦哈哈的,老哥看著都難受……”
他話音未落,京兆府少尹李向川推門而入!
左丘雄扭頭看去,便看見李向川一身的風雪,還有一臉的……凝重!
左丘雄眉間微蹙,問了一句:
“怎麼了?”
李向川拱手一禮:“左大人,小陳大人……入帝京了!”
左丘雄微微一怔,忽的一笑:“他入帝京這不是很好麼?你何慮之有?”
“怎麼?難道帝京還有人敢對這位小陳大人動手?”
李向川搖了搖頭:“小陳大人他……向左相府而去!”
這話一出,左丘雄心裡頓時一驚。
對於這位小陳大人,左丘雄自從陛下的那道任命聖旨下達之後他便仔細的了解了一番。
他知道了陳小富的生平,也知道了陳小富在臨安書院與潘青雲結下的恩怨。
這些日子帝京又瘋傳著他在途中被天權神將的三千精銳圍殺——
左丘雄與所有人一樣,都不相信陳小富的一百多個護衛能將天權神將申叔泰的三千精銳給殺了個乾乾淨淨。
他本以為這就是個謠傳,卻不料又聽說左相大人為此事專程去了禦書房向陛下請罪……
那這件事就是真的了。
這位小陳大人,令他左丘雄刮目相看。
也僅僅是刮目相看。
對於這監察院、對於這位監察院第一任禦史的前程他並不看好。
一來是這位小陳大人太年輕。
二來是他初入官場勢單力薄不說,他還得罪了左相。
那麼他想要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就很難了。
官場不是打打殺殺!
官場是人情世故!
就算是他左丘雄這棵官場的常青樹,就算他對左相也有不滿之處,但他絕不會旗幟鮮明的與左相為敵,最多也就是保持個若即若離罷了。
故而左丘雄知道陳小富今日會入帝京,但他根本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此刻一聽陳小富的隊伍向左相府而去……
左丘雄很是驚詫的看向了秦文奇:
“老弟,你說……他跑去左相府,是去跪呢?還是去殺呢?”
秦文奇也早已聽說了臨安的這位傳奇少年。
齊國的那位徐老大儒去結廬書院的時候,就在秦文奇的那草廬中,徐老大儒對陳小富的讚譽……那簡直是高的不能再高了!
所以,秦文奇對陳小富很是好奇。
一個年僅十七的橫空出世的比肩大儒的少年郎……他真的很難相信。
他看過了那首《漁家傲、秋思》,看過了那首《春閨》和《長相思》之後,他信了。
他本想去臨安與陳小富一見,卻苦於囊中羞澀沒有盤纏。
又聽說陳小富的未婚妻就是安老大儒的孫女安小薇,那麼陳小富就會來帝京,他隻需要在帝京等待便可。
現在等到了。
陳小富入了帝京。
可他竟然直奔左相府而去!
這些日子秦文奇也知道了陳小富與左相府的那些破事,此刻左丘雄問起,他一捋短須便笑了起來:
“這棋今日是下不成了。”
“為何?”
“左兄,快快帶著捕快去左相府吧……我擔心你去的晚了,左相府就被小陳大人給拆光了!”
左丘雄與李向川都吃了一驚!
左丘雄問:“老弟認為他有那麼大的膽子?”
秦文奇笑答:“不是膽子,是智慧!”
“……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