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就會想著能有一個伴。
這便是害怕孤獨。
人在少年時候其實也想著能有一個伴。
這是害怕寂寞。
孤獨和寂寞是不一樣的。
孤獨是一種存在的狀態,而寂寞則是源之於心的空虛。
一個孤獨的人他的內心未必就是空虛的,他找一個伴也並不是為了通過交流獲得情緒的滿足,僅僅是身邊能多一個生命讓自己感覺到依舊還活著罷了。
也或者當自己死去的時候身邊有個活物能夠知道。
所以這個伴究竟是人還是狗並不重要。
這樣的伴,僅僅是陪伴。
但少年的想要有一個伴的目的是往往都是為了能夠通過交流來排解心中的空虛,也或者滿足身體的需求。
這樣的伴,不僅僅是陪伴,還要有共同的話題,共同的愛好,更要彼此皆有意。
有伴侶的意思在裡麵。
這個伴就必須是人!
可以是異性,也可能是同性。
對於這輛黑色馬車裡的陳小富和紅袖姑娘而言,這伴的含義就有些複雜。
此行帝京是寂寞的,彼此為伴,這車廂裡的氣氛便有些曖昧。
紅袖姑娘脫下了那雪白的裘皮外套,裡麵穿著一身合身的紅色緞麵棉襖。
這棉襖的腰間有一條白色的綢帶,這綢帶將那本就不太厚的棉襖給勒得緊緊的。
說來也是怪,明明那綢帶束的是腰,可偏偏凸顯出來的卻是……屬於少女的驕傲。
陳小富咽了一口唾沫收回了視線,他不敢看!
對於雄性而言,骨子裡總有一種征服的欲望。
比如喜歡入深潭探幽,
也比如喜歡攀山望遠。
陳小富既不能探幽,也無法望遠,便隻能閉眼!
紅袖吃吃的笑。
她坐在陳小富的對麵,明明相對各有兩張沙發椅子,但她偏偏就坐在了陳小富的正對麵!
她的腳伸在了陳小富的座椅下!
她整個人幾乎就是直挺挺的躺在那張沙發椅子上的!
上半身便更顯傲然。
“喂,”
她現在連陳公子都不叫了,她叫的‘喂’。
通常這種稱呼都有著獨特的含義,它介於相公和心儀的男子之間。
沒有相公那種名正言順,卻比心儀的男子來的更親密一些。
如果非得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大抵就是……‘相好的’比較恰當一些。
“你是不是騙我的呀?”
陳小富一怔,視線不知覺的又落在了……“什麼騙你的?”
“就是你說的練了那什麼佛門的大威天龍神功這事呀。”
“我騙你乾啥?冷道士親口給我說的!”
“那破功法就是他慫恿老黃跑去齊國的般若寺給搶回來的!”
“哦……”
紅袖姑娘嘟了嘟小嘴兒:“好吧,”
她緩緩收回了那兩條大長腿,坐直了身子,似乎又覺得不太舒服,乾脆就脫了那雙小蠻靴盤膝坐在了沙發椅子上。
“我說,那些侍衛是哪裡來的?”
“我去過花溪彆院也有幾次了,怎從來沒有見過呢?”
陳小富咧嘴一笑:“奶奶給我的護衛隊。”
“……他們的戰鬥力怎麼樣?”
陳小富沉吟三息,他沒有說實話,隻是他撒謊的時候從來都是臉不紅心不跳,紅袖姑娘根本就沒有絲毫懷疑:
“我也不知道他們的戰鬥力怎樣,聽奶奶說比神將府的那些兵會強一些。”
“哦……”
紅袖有些遺憾,如果這樣的護衛能有兩三千個就好了。
這樣至少就能與陳堯之統領的三千輕騎一戰了。
可隻有一百三十一人!
加上扈從,加上自己的二十四使加上車夫也不過兩百人。
打肯定是打不贏的。
但這消息又不能由自己親口告訴他——
陳小富並不知道她是內務司的花間堂堂主!
老鬼又沒有明確的說陳小富去了帝京就要接任內務司!
那她的身份暫時就還不能讓陳小富知道。
這是內務司的規矩!
就像啞巴一樣,陳小富至今也不知道啞巴就是內務司的人。
“昨夜我在賞月樓聽到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聽說南普關有三千輕騎向江南而來……駐守南普關的是天權神將申叔泰。”
“你知道這個申叔泰麼?”
陳小富一怔,他倒是聽奶奶說起過大周的七大神將麾下的七十萬大軍的駐防分布,但對於這位天權神將申叔泰他卻毫不了解。
“不知道,怎麼了?”
紅袖姑娘俯身,“這申叔泰是左相潘不負的小舅子!”
陳小富頓時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那三千輕騎是衝著我來的?”
“我也不知道,但、但這種事總是得小心一點,畢竟隻有你才揍過那位潘公子不是?”
“萬一,我是說萬一那三千輕騎真的是奔你而來……你如何應對?”
紅袖姑娘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陳小富的那張漂亮的臉,她本以為這張漂亮的臉上當出現凝重、緊張,甚至驚慌的神色。
然而……
那張漂亮的臉上竟然開出了一朵更漂亮的花!
陳小富笑了。
“紅袖,”
“嗯?”
“你怕不怕死?”
“……本姑娘還沒嫁人呢!不過……”
紅袖也笑了:“不過若能與你同死本姑娘是不怕的!”
“好,既然你不怕,那咱們就不管那什麼三千輕騎。”
紅袖小嘴兒微翕,過了片刻:“可這是送死呀!”
“對呀,左右是個死,能與姑娘一同赴死這不也是一個美麗的故事麼?”
“……那,”
紅袖微微垂頭,臉蛋兒微微發紅。
“那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那破了色戒爆體而亡乾啥?”
紅袖偷偷瞅了目瞪口呆的陳小富一眼:
“你爆體,我被你爆體,同亡……至少不枉來這人間一趟,豈不更美麼?”
馬車忽的一個急刹。
紅袖“呀”的一聲就飛了過去,“砰”的一家夥就撞入了陳小富的懷裡!
陳小富是無辜的。
他僅僅是出於本能,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摟住了紅袖的小蠻腰。
但阿來這車駕的太有水平,紅袖前撲的慣性太大,便生生的壓在了陳小富的身上。
馬車停了下來。
一個麵紅耳赤,
一個溫玉滿懷。
紅袖慌亂而退,陳小富乘機伸出了那雙罪惡的手!
“呀……!”
“哦,不小心。”
紅袖坐回了她的沙發椅子上,狠狠的瞪了陳小富一眼,也不知道是吃痛還是意猶未儘。
這樣的眼神通常是後一層意思,但也隻能到此為此。
因為有令狐多情的聲音傳來:
“少爺,午時了,這裡開闊,就在這裡埋鍋造飯用了午飯再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