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晴天霹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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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嗬嗬的童老大夫樂嗬不出來了。

他變成了傷心的童老大夫,一邊強打著精神,一臉挫敗的一一為女眷們診治,一邊搖頭表‘沒事’:

“這個沒事,這個也沒事”

“這個稍稍有些風寒,不過我看了你們拿過來的藥,那藥喝上幾天也會沒事的。”

“這個嗯你這和風寒倒沒什麼關係,是曾落過胎,小月子裡本就有不足之症,最近想必又有辛勞,所以氣血中虧,得開點兒補氣血的藥。”

“這個,咦?如此細皮嫩肉,居然是個男孩子,我瞧瞧,這個風寒比上上那個要重一些,不過也不礙事,一瞧就是從前嬌生慣養,一時虛勞,又加風寒,便堅持不住倒下了!喝些風寒藥,等稍稍好一些後,就多砍砍柴,打打水,沒事繞著屋子跑幾圈,也會沒事的!”

童老大夫雖然老頑童了些,但醫術著實精湛,雖然大多數人都得了個搖頭的結果,可搖頭間,竟能診治出陳年舊疾,還是今日新傷,一時間更令在場的女眷們心服口服。

一圈診治完,童老大夫眼見人差不多都走了,方才背著藥箱而起,故意不去看餘幼嘉:

“既然已經診治完,那老頭子我便先走一步。”

“對了,我出診的診金隨心而定,你們待我不好,那先給的一兩銀錢,我就我就要收999文,隻還你們一文錢!”

屋子裡除了餘幼嘉,便隻剩下老夫人,兩位婆子,以及滿臉焦急的二娘三娘。

其他人那裡回的上這話,於是還是隻能餘幼嘉開口。

餘幼嘉稍稍快了語氣,裝出幾分焦急的語速,方才誇張道:

“啊,竟是如此?那咱們可——如——何——是——好——哇!”

這一拖長的尾聲,顯然又逗樂了傷心的童老大夫。

童老大夫又振作了起來,樂嗬嗬又慈祥的笑道:

“小娃娃真笨!我是騙你們的!”

“你們一瞧就沒什麼銀錢,我個老頭子,半截入土的人,難道還能真的多收你們診金嗎?”

縱使餘幼嘉再厲害,遇見這樣的老頑童,聞言也能無奈的搖頭笑歎,不過也僅僅隻有幾息,她便緩了笑意:

“童老大夫真是好人,隻是請暫時留步一會兒,我們這裡還有個病患,躺在床上無法行動,所以沒有過來,得您親自去其他屋子一趟。”

童老大夫被誇讚後,肉眼可見的再一次神采奕奕,大手一揮:

“帶路便是。”

二娘與三娘明顯送了一口氣,餘幼嘉沒有點破,再一次引路,很快見到了躺在床上閉目休息的白氏。

自來崇安,白氏一直躺在板車上,直到如今,餘幼嘉才是第一次瞧見對方的真麵目。

白氏是個約摸三十歲上下的婦人,容貌不說多美,但偏有一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文氣,連帶著眉眼也勾勒出幾分出塵之意。

餘幼嘉第一次信了‘美人在骨不在皮’這樣的說法,難免多看了幾眼,餘光瞥見焦急站在床旁的二娘與三娘,又一思索,視線便從床上緊閉雙目的白氏看到了容貌出眾,氣質溫婉嫻雅的二娘身上。

二娘本在專心致誌注意童老大夫診治母親,被這麼盯著看,一時間也回了神,眼見餘幼嘉沒有收回目光,被看的有些莫名的她便軟聲輕問道:

“嘉妹,怎麼了?”

餘幼嘉搖頭,心裡倒是回了答案——

二娘與大夫人雖長得不同,但氣質極為相像。

甚至連看著更嬌俏活潑些的三娘,被餘幼嘉言語相激,雖也有氣惱的舉動,可大體也是知書達理,且口中罵不出什麼難聽話的人。

換而言之

細節處的點點滴滴中,皆可看出這位‘大夫人’白氏,其實應當一直在真心教導著從周氏處抱走的兩個孩子。

更不像原身從周氏口中聽聞的那樣‘惡毒’。

那些如何將孩子搶走苛待,又如何強逼大老爺離開周氏的言語,應當多是‘誣告’。

隻是周氏為了讓年幼的餘幼嘉對餘家大夫人生出抵觸而說的言語

餘幼嘉心中有了猜想,視線中,就見童老大夫極緩極緩的搖了搖頭。

二娘與三娘一直頗為緊張,瞧見此情此景,頓時喜不自勝:

“又是沒事!太好了!太好了二姐姐!”

“大夫,多謝您,多謝您,隻要我母親沒事,我,我我雖掏不出銀錢,但我先給您磕頭,往後等我們寬裕些,一定報答您!”

兩姐妹拉扯著就要給童老大夫下跪,可餘幼嘉瞧著童老大夫一直沒有轉過來的背影,卻是心中不自覺‘咯噔’了一聲。

餘幼嘉一手拉住離自己較近的二娘,又眼疾手快的一腳勾住已經老實巴交開始磕頭的三娘,麵對兩姐妹的茫然,沉聲道:

“你們倆先彆急著謝,走一個去主屋請老夫人過來快去!”

原本茫然的兩姐妹聽到這樣的言語,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眼見三娘愣愣的要哭,餘幼嘉一把揪住了對方的唇,喝道:

“還不快去!”

三娘踉踉蹌蹌的走了。

餘幼嘉定了定神,摟著已經癱軟了半邊身子的二娘重新走回到床邊。

一步一步,她走的極為緩慢,心中也在不住的思索著。

原先在剛剛那個屋子裡,她就猜測過——

若是以搖頭來表示‘沒事’,那麼真的表示大事不好或壓根就是人之將死的時候,用什麼來表示呢?

如今她知道了。

搖頭。

也是搖頭。

隻不過,這種搖頭,童老大夫每一下,都搖的極慢,極緩,而且隻搖三下。

餘幼嘉的心裡竄出一個比喻——

像是一個將死的人,吐出最後一口氣似的。

二娘到底是沒有撐住,哐當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再抬頭時,已經滿臉淚花,她扶著床,悲聲問道:

“老大夫,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她,她如何了?”

童老大夫早已經收斂了樂嗬嗬的神情,臉上是一派肅然,他斟酌半晌,方才一字一頓的吐字道:

“活不了,隻能吊命。”

“而且這命也不因我醫術才吊住的,而是因為她的肚子裡有個還想活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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