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話一句比一句更急,一個字不如一個字有力。
屋裡屋外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老爺子的生命正在走向了倒計時。
九點零九,老爺子突然看向了門外,老淚縱橫,臉上卻帶著無儘的委屈和欣喜。
“明秀啊,你咋一點兒沒變樣啊。”
孫傳武看向門口,陰眼自然而然的打開。
隻見一個穿著花布棉襖的少女站在門口,身後,還站著一個挎著刀的官差。
孫傳武深吸了口氣,朗聲喝道:“都讓一讓,彆讓老爺子最後一口氣撲著。”
眾人萬般不舍,還是站了起來,老爺子張著嘴,整個身體竭力驅使著自己的胸口,長長的歎出一口氣。
“哎~!”
下一瞬,眾人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楊老大用力的磕了下頭,哭著用力的喊了一聲。
“達啊!你走了我可怎麼辦啊!”
孫傳武看向樓梯口,隻見老爺子三步並作兩步,佝僂著的身子慢慢的變的挺直。
身上,穿著一身嶄新的軍裝,上麵勳章不少,少女開心的挎著他的胳膊,然後二人不舍得看了眼跪著的兒女子孫,然後跟著官差下了樓。
官差對著孫傳武微微頷首,孫傳武身子微微一顫,有些緊張的對著他一抱拳。
目送著三人下樓,腳下百花盛開,遠處金光綻放。
孫傳武深吸了口氣,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種場景,上一次,還是給付爺處理後事的時候。
“都起來吧,候秘書,你讓下麵的老爺子上來幫忙換衣服,芳姐,你把屋子裡所有的鐘表都停了,然後把鏡子都遮上。”
倆人點了點頭,趕忙各自忙活著自己的事情。
等樓下的老爺子上樓給楊老爺子換了壽衣,樓下胡秘書已經組織好搭好了靈棚了。
把老爺子請下了樓,孫傳武擺放好供桌,然後囑咐著注意事項。
一直忙活到淩晨一點多,孫傳武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大酒店。
在酒店門口燒了道符,孫傳武這才上了樓。
推開屋門,屋子裡床頭燈亮著,胡曉曉打著哈欠,手裡還拿著一本書。
聽到聲音,胡曉曉趕忙放下書,從床上跳了下去,赤著腳跑到孫傳武身前,撲到孫傳武的懷裡。
“你咋還不睡呢?”
“睡不著,想等你回來。”
“傻樣,你明天不是還上課麼,你這樣明天咋上課。”
胡曉曉嘟著嘴,一臉委屈:“你大後天不就得走了,到時候咱倆見麵就得寒假了。”
“傳武哥,我舍不得你。”
孫傳武心頭一暖,打橫把胡曉曉抱了起來,胡曉曉摟著孫傳武的脖子,一臉的嬌羞。
把胡曉曉輕輕放在床上,孫傳武給她蓋上了被子,對著小鼻子輕輕刮了一下。
胡曉曉攬著他的脖子,一臉的期待。
“你先睡覺,我洗個澡就上來,身上有味兒。”
胡曉曉嘟著嘴,臉上帶著幾分失落。
“行吧,那你快點兒洗,我等你。”
“行,等會我就來。”
脫了衣服進了浴室,打開花灑,身子剛打濕,門就開了。
一回頭,胡曉曉就撞了孫傳武一個滿懷。
“傳武哥。。。”
孫傳武咽了口唾沫:“咋了。”
“把我抱起來。”
第二天,孫傳武和胡曉曉一人頂著一個黑眼圈兒下了樓。
吃了早飯,孫傳武開著車把胡曉曉送到了學校,然後開著車去了楊書記家裡。
寧傑早早就來了,和孫傳武換了個眼神兒,接著幫忙忙活。
孫傳武給老爺子燒了紙,簡單的和候秘書交流了幾句,就開始跟著忙活了起來。
人稀稀拉拉的多了起來,好歹楊書記是個書記,哪怕快退休了,地位還是擺在那呢。
不過能進來的都不是普通人,好歹省委大院兒外麵有崗亭,裡麵可是荷槍實彈的護衛著。
這還是楊書記刻意囑咐門口的衛兵彆啥人都放進來,要不是這樣,估摸著大院兒連車都停不下。
窮,那是針對絕大部分人的。
小部分人,其實掌握著一個國家,甚至世界上絕大部分財富。
87年,很多人還吃不飽,甚至九幾年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凍死在寒夜裡。
可現在,就有不少人能開上虎頭奔,桑塔納都不入這些人的眼。
楊家小輩招待著賓客,楊書記今天不太好露麵,現在正是敏感的時候。
楊家大爺雖然脾氣不好,事兒上絕對不差。
他帶著這些小輩兒張羅的明明白白,一點兒也不失禮數。
中午簡單的和寧傑吃了口飯,倆人又折回了楊家。
下午太陽一下山,楊家老大站在板凳上,麵朝西南,扛著扁擔悲愴的喊出了聲。
“爹啊,走西南大路啊爹!”
一聲過後,院子裡的人無不紅了眼。
楊家老四泣不成聲,這裡麵恐怕最遺憾的就是他了。
他當年被老爺子逼著去了新疆建設,用老爺子的話說,無論多貧瘠的地方,也能種出糧食。
那是祖國的土地,老一輩打下來,小一輩就要用命去守住,去開墾。
那是,國家的希望。
他守住了,他做到了。
可是,他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爹了。
晚上的時候,孫傳武帶著楊家人燒了財庫,送了紙馬。
又是忙活了一天,孫傳武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酒店。
胡曉曉今天還是沒睡,孫傳武一進來,打著哈欠的她瞬間就精神了。
“洗澡不傳武哥?”
孫傳武打了個哆嗦,好家夥,還真是沒有耕壞的地,隻有累死的牛。
沒辦法,誰讓是自己家的自留地呢。
“洗!”
“嗯呢,我給你搓背。”
“昨天搓了。”
“哎呀,就是想搓。”
兩個人洗澡格外費水,倆人忙活完,相擁入眠。
早晨起來,昨晚上累的半死的胡曉曉滿血複活,特意用最為溫柔的口吻把孫傳武叫醒。
四十分鐘以後,孫傳武捶著老腰,嘴裡叼著包子上了車。
胡曉曉打著哈欠,又萎靡了。
到了學校門口,倆人送上離彆吻,孫傳武就開著車去了楊書記家裡。
不多時,紅旗車開道,後麵跟著孫傳武的車,再後麵則是一輛解放,上麵站了十幾個拿著鐵鍬鎬頭的漢子。
三輛車,緩緩的出了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