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孫傳武已然彈儘糧絕了。
這幾天倆人幾乎足不出戶,深刻的貫徹了什麼叫做食髓知味這四個字。
孫傳武提前往家裡打了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多半是老爺子又出去接活了。
給村裡打了個電話,孫傳武麻煩趙村長告知一聲,怕老爺子擔心。
其實孫傳武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老爺子能掐會算,這些事兒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晚上八點,孫傳武就開著車進了省委大院。
楊書記家門口停了好些台車,大多都是外地牌照,應該是楊書記的親戚。
停下車,候秘書小跑著跑了出來。
“來了傳武。”
孫傳武點了點頭,看了眼樓上亮著的燈,問道:“猴哥,老爺子狀況怎麼樣?”
候秘書苦笑著搖了搖頭。
“和你說的一樣,這兩天老爺子狀態每況愈下,今天上午的時候,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楊書記的大哥找了個老中醫過來,給老爺子喝了湯藥,說是能扛過今天晚上。”
“楊書記還有個弟弟在新疆,最快也得淩晨三四點鐘到,現在家裡就想讓老爺子多撐那麼一會兒。”
候秘書一麵說著,一麵觀察著孫傳武的表情。
孫傳武搖了搖頭,老爺子是壽數到了,哪怕用中藥吊著,到了九點十分,還是得走。
有些說什麼老山參還有啥千年靈芝能夠從閻王爺手底下搶命,這大多數都是扯犢子的。
生死輪回,這東西從生下來開始,就已經計算好了的。
要是老爺子壽數沒到,用一些中藥吊口氣也有可能,可現在老爺子擺明了就是被人家在生死簿上勾了名字了,誰來了也沒用。
起死回生,也得他有生的希望才對。
候秘書臉上的肌肉一抽,頭微微朝著孫傳武探了探,小心的問道:“傳武,你覺得這事兒不靠譜?”
孫傳武點了點頭:“猴哥,要是那個老中醫和閻王爺有親戚,估摸著人家還能給他幾分麵子,讓老爺子多待一會兒。”
“要不啊,純純白扯。”
“哎,就這事兒,楊書記還和他家大哥吵了一架,鬨的十分不愉快。”
候秘書歎了口氣:“聽天由命吧,這事兒儘力了就行,也是人家一片心意。”
孫傳武點了點頭,人家的家事兒,和自己有啥關係。
再說了,就算是那個大夫真有本事吊住了命,也不能說自己砸了手藝,裡外裡自己都不虧。
“咱先上去看看去。”
候秘書點了點頭:“走,上去瞅瞅。”
一進屋,孫傳武就讓一樓滿屋子的煙味兒嗆得睜不開眼。
饒是孫傳武也是老煙槍,也受不了滿屋子人一起抽煙,這家夥,知道的抽煙,不知道的還以為著了火呢。
孫傳武一進屋,屋子裡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孫傳武的身上。
他在眾人的臉上快速的掃了一眼,確定了楊書記不在樓下。
其中幾個上了歲數的和老爺子還有楊書記長的很像,應該都是老爺子的兒子或者子侄。
“楊爺,這就是小孫先生。”
一個滿臉凶相的老爺子站了起來,正是楊家的老大。
他打量了孫傳武幾眼,然後點了點頭,伸出了手。
“麻煩了小孫先生。”
孫傳武握了手,客氣的說道:“分內的事兒,我先上去看看老爺子。”
楊老大一擺手:“小孫先生先不忙上去,我這邊給老爺子請了個大夫,我弟弟還沒回來,咋也得讓我爹和我弟弟見上一麵。”
說著,楊老大招了下手,一個穿著中山裝戴著厚片眼鏡的老頭站了起來。
老頭笑著對孫傳武點了點頭,孫傳武也點頭示意。
楊老大說道:“劉大夫是我從鄰省請過來的。”
他沒多說什麼,孫傳武不傻,自然聽出來楊老大的意思。
那就是你現在不用上去,今天老爺子死不了,你上去晦氣。
孫傳武倒是不氣惱,要是這個姓劉的能給老爺子救活了,那也是他的本事。
天下能人眾多,人家一旦和閻王爺有親戚也說不準。
孫傳武沒有自討沒趣,笑著點頭。
“那我在下麵等會兒。”
孫傳武坐在靠門的方向,算是一個人在他們的圈兒外。
屋子裡的煙一根接著一根,眾人也沒多少悲傷的情緒,三言兩語,都在等著老爺子生命的倒計時。
八點四十八,芳姐小跑著跑下樓,到了轉角處,帶著些許驚喜開了腔。
“大爺,三爺,老爺子醒了。”
楊家眾人臉上一喜,都以為是劉大夫的藥起作用了。
隻有劉大夫臉色一變,他看了眼麵不改色的孫傳武,臉色有些難堪。
回光返照!
他是個大夫,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
這個方子是他的壓箱底兒玩意兒,這麼多年,靠著這個方子他可博了不少好名聲,咋到了老楊頭這邊就不好使了?
楊大爺沒發現劉大夫臉上的不對,抓著劉大夫的手用力的攥了兩下。
“劉大夫,謝謝你了。”
劉大夫一臉尷尬:“那什麼,楊爺,老爺子這。。。”
侯秘書眉頭微皺,看向孫傳武,小聲的問道:“傳武,這是。。。”
孫傳武淡淡的開了口,聲音不大,卻如同一瓢冷水,直接讓屋子裡瞬間噤聲。
“老爺子怕是回光返照了。”
“猴哥,你去找人候著吧。”
楊老大臉色一黑:“姓孫的,你這是啥意思?”
孫傳武站了起來,對著楊老大說道:“楊爺,這事兒你恐怕得問問劉大夫。”
楊老大陰沉著臉看向劉大夫,劉大夫踉蹌著倒退了半步。
“楊爺,這,這不應該啊,正常來說我們家那個藥讓老爺子多挺上半天應該不成問題。。。”
楊老大不傻,聽劉大夫這麼一說,就知道老爺子這是要走了。
他一把攥住劉大夫的脖領子,恨的咬牙切齒。
“你咋拍著胸脯跟我保證的?啊?你特麼讓老子麵子往哪放?”
劉大夫腿肚子一陣抽筋兒,渾身一點兒勁兒都沒了。
“楊爺,我也不知道為啥這樣啊,肯定,肯定是他的事兒,就是他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