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這邊有個說道，就是村裡有人死了，都會用鍋底坑裡麵的草木灰，在自己家大門口圈個半圓，寓意鎖門的意思。
中午草草吃了酒席，孫傳武和康凱倆人就往家走。
“傳武，老吳太太的席真特娘的難吃，不是鹹了就是淡了。”
“特彆是豬肉，好家夥，那是又硬又騷，就跟吃老母豬肉一樣。”
辦白事兒宴席的都是村裡的大師傅，常年人家就乾這個，肯定不能特意把飯做的難吃。
這就不得不說農村的另一個說道。
吃白事兒席也分好多種，各地的說法不一樣，像是上了年紀的叫喜喪，喜喪的酒席一般都很好吃，而且酒席越好吃的，那就寓意以後這家會更加的興旺。
還有種說法，就是酒席口味兒越好啊，代表亡者在庇護自己的子孫後代，也能代表後代孝順。
這些說法也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有些地方沒有這個說道，但是今天吳老二家的酒席，完全就和這個說法搭上了。
孫傳武歎了口氣：“管他呢，不好吃咱就不吃。”
“那句話說得好，內睦者，家道昌。就他家那樣的，也不孝順，還指望老人能庇護他們？不折騰他們就不錯了。”
“今天送老吳太太走，好懸都沒送走，我那是又嚇唬又商量的，你放心吧，以後吳家這倆小子要是孝順老吳還好，要是不孝順老吳頭，等著老太太折騰吧！”
康凱打了個哆嗦，小聲問道：“老吳太太還能爬出來？”
孫傳武白了眼康凱：“地都凍實成了，怎麼爬出來？你一天天腦子裡想的都是啥？”
“你不說老太太能折騰麼。”康凱一臉委屈。
“折騰也犯不上爬出來，行了，跟你說不通。”
回了家，孫傳武和康凱脫鞋上炕睡覺，忙活了兩天，身上乏的要命。
傍黑天兒，吳老大趕著牛車，拉著半死不活的老吳頭。
吳老大臉色鐵青，一副的不情願。
領著親爹去了一趟市裡，花了三百多塊錢，幾乎把他的家底子都掏乾淨了。
花了這麼多錢不說，到時候回去分份子錢老二那個品性絕對不會分給他，這要是回了家，他媳婦兒不得和他乾翻天？
“爹，一會兒到了村裡，我把你送老二那邊去，俺家屋子小，再住個人不方便。”
老吳頭張了張嘴，好半天，隻剩下一聲歎息。
“哎。”
吳老大麵色不改，自顧自的嘟囔。
“爹，你彆說我不孝順，我帶著你去醫院可沒少花錢。”
“俺家本來也不富裕，老二送俺娘走，淨掙錢了，啥便宜都讓他占了。”
老吳頭氣的渾身都打哆嗦：“是你不想給你娘辦後事兒的！”
“我咋生了你這個不孝順的玩意兒啊！”
吳老大皺著眉頭轉過身子，看著爬犁上的老吳頭，鼻子裡擠出一個十分不悅的音。
“哼！”
“當年我奶奶我爺爺走的時候，你不也不給辦後事兒麼，不都是我二叔辦的麼！”
“你也不用說那個，我呀，這叫隨根兒。”
“不過您老放心，打你的事兒我肯定乾不出來，我這點兒比不上你。”
“等天暖和了，估摸著你也能下地了，到時候你讓老二給你蓋個房子，你自己過去住。”
老吳頭帶著哭腔說道：“兒啊，你這是逼著我死啊？”
吳老大白了眼老吳頭：“你要是想死早就死了。”
“我還有我的日子要過，那天老房子塌了，裡麵找出來一百二十塊錢，你說啥非要給我五十，剩下的都給老二。”
“你那麼心疼他他都不管你，我啥也撈不著，我憑啥管你呢？”
老吳頭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紅著眼睛老淚縱橫：“多出來那二十塊錢，是給你娘買壽衣的！”
“那是給你娘買壽衣的啊！”
吳老大搖了搖頭，默不作聲的往前走著。
臨近村口，吳老大點上煙，然後給老爺子也卷了一根。
“行了爹，等你走的那一天，我送你走。”
老吳頭張了張嘴，伸出手擦了把眼，躺在爬犁上一聲不吭。
到了老二家門口，吳老大直接推開大門，拉著牛爬犁進了院子。
吳老二擦著嘴出了屋子，一看到吳老大還有牛爬犁上的老吳頭，臉色瞬間就變了。
“吳瓊，你這是啥意思？”
吳老二媳婦兒這時候也出了屋，看著倆人也是臉色一變。
“啥意思？咱爹命救回來了，咱倆算算賬。”
吳老二媳婦兒警惕的說道：“啥賬？有啥好算的！咱媽的後事兒都是俺倆辦的，憑啥還得算賬？”
吳老大知道老二媳婦兒會這麼說，他慢悠悠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單子。
“看病買藥的錢一共三百六十二塊五，你們出一百八，還有，老太太走的時候收的禮咱們算算，一人一半兒。”
老二媳婦兒手一揮就開始撒潑：“不可能！”
“姓吳的，是你不想給咱娘辦後事兒，也不知道哪個狗娘養的說的，禮錢誰辦事兒誰拿著！”
老吳頭嘴角一陣抽搐，聽著自己兒媳婦兒說自己是狗，那滋味兒彆提多難受了。
他突然就想起了有一年的秋天，那個被自己用小推車推到老二家院子裡的老娘。
那張本來都記不清樣子的麵孔，竟然在這一刻清晰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她臉上的悲傷，還有那種絕望和委屈，不就和自己現在一模一樣麼？
吳老大也不生氣，指著弟弟說道：“老二，那個錢我不要了，藥費錢你拿一半兒給我！”
吳老二看了眼自己的媳婦兒，這次老太太走，雖然花了一百五十多，但是收的份子錢得有三百多。
要是再拿一百八出來，自己不是白玩兒了麼？
他趕忙拒絕：“我沒錢！”
吳老大嘴角微微上揚：“沒錢好啊，咱爹就放你這養著吧。”
吳老二媳婦兒臉一沉：“憑啥我們養著！”
“你特麼不養你就給錢！草泥馬的，啥好事兒都讓你家占了是不是！”
“今天我就把話撂這，要麼禮錢還有藥費該給我的給我，要麼就養著老爺子！”
“跟我耍橫的，那特麼都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