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平川，孫傳武來回踱著步子，根據著地勢，找到了打墓的地點。
念完了祭文，燒了地契，畫了圈兒，眾人開始打墓。
一天時間，土就上凍了，幾個爺們兒沒一會兒就累的呼哧帶喘的。
挖了得有三十多公分，下麵的土鬆軟了不少，這還是初冬，要是再過上一陣兒，上麵一米多都是凍土，更難挖。
晚上送完了紙牛盤纏，第二天一大早，就開始送葬。
孫傳武砍了桃枝，念起起棺咒。
“孝子堂前起靈棺，護法玄壇列兩邊。”
“先請黑虎趙元帥，提鞭斬關保平安。”
“門神護衛分左右，二十八宿護寶棺。”
“此處不是停靈地，亡人西邊走一番。”
孫傳武深吸了口氣，神色肅穆，聲調猛地拔高。
“起~！靈~！了~！”
吳老二舉起喪盆，高舉過頭頂，用力的往地上一摔，地上墊了塊兒石頭，陶盆兒精準的落在了石頭上。
“嘡啷啷。。。”
眾目睽睽之下，陶盆兒猛地彈起，在地上滾了三圈兒，然後完好無損的躺在了地上。
吳老二臉色一白，求助似的看向孫傳武。
孫傳武皺著眉頭看著後麵的棺木，凝聲喝道：“老太君，該上路了！”
“吳老二，用右腳踩碎！”
吳老二點了點頭，趕忙把陶盆架在石頭上，然後右腳猛地一踹。
“哎呦！”
吳老二痛呼一聲，陶盆兒依舊完好無損，吳老二表情痛苦，得，崴著腳了。
幫忙的人表情各異，大多數都是在看熱鬨。
為啥盆兒摔不碎？
不孝順唄！
所有人都在看吳老二的笑話，孫傳武臉色也沉了下來。
這老逼登，走了還不消停，她到底想乾啥？
走到棺木前麵，看著黑呼呼的棺材，孫傳武低聲說道：“吳奶奶，你再這麼折騰，咱倆真就得說道說道了。”
“咱倆現在好生好商量，等你下了葬，愛怎麼折騰我不管，那是你的兒女，不是我的。”
“但是今天我主事兒，這麵子你要是不給我，那你就彆怪我手黑。”
說完，孫傳武猛地一回頭，看向吳老二。
“吳老二，再摔！”
吳老二舉起盆兒，高舉過頭頂，扯著嗓子喊道：“娘哎，你快走吧！”
“哈哈哈哈！”
“哎我操，笑死我了！”
“你說這不是自找的麼。”
眾人哈哈大笑，這時候也彆說什麼交情不交情的了，送親娘兩次送不走，這不就是天大的笑話麼。
為什麼要摔盆兒？
這玩意兒說法很多，籠統的能歸為三種意思。
第一，就是把家裡的“喪氣”也就是死氣摔出去。
第二呢，這個盆兒也叫孝盆兒，意思就是以後盆兒摔了，家裡就沒有喪事兒了，亡人能安心輪回，未亡人也能安生的生活。
至於第三個，就是最普遍的說法，那就是喪盆兒摔了以後，這家人就能通過大地把紙錢送到地府，和給她在銀行上開個戶意思差不多少。
盆兒摔不碎，那就意味著不吉利，無論從這三種哪種說法來看，都不是啥好事兒。
擺明了就是四個字兒，我不想走。
“啪啦！”
陶盆一分為二，缺口都十分的整齊，就像是刀割了一樣。
吳老二鬆了口氣，他大哥去市裡到現在都沒信兒，也不知道人啥時候回來，早知道能這樣，說啥他也得選擇送親爹去醫院。
泄憤似的在陶盆兒上踹了幾腳，把陶盆兒踹成了碎片兒之後，吳老二心裡才好受了不少。
紙錢一撒，送葬隊伍緩緩的出了村子。
剛出村子沒一會兒，八大山就滿頭的大汗。
昨天打墓的時候吳老二帶人把送靈的路清了一遍，算是有良心。
杠頭咬著牙往前麵走，後麵那幾個人也漲紅了臉，幾乎是一個表情。
旁邊準備輪換的八個人一瞅，心裡就有些打突突。
一個棺材加上死人能有多沉？八個人一均攤，都是有著一膀子力氣的老爺們兒，根本就算不得啥。
可裡麵的人要是作妖，那這棺材多沉就不好說了。
“換把手！”
杠頭喊了一聲，眾人趕忙停下，然後小心翼翼換了班兒。
棺材不能落地，這是規矩。
又走了不到一百米，八大山又是累的氣喘籲籲，都是二十七八的小夥子，就杠頭的歲數能大點兒，一個個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杠頭趕忙喊道：“傳武！”
孫傳武一轉頭，看著臉紅脖子粗的眾人，心裡麵不由得有些煩躁了起來。
這老吳太太還真不給自己麵子啊！
他深吸了口氣，陰沉著臉走到棺頭，聲音也冷了不少，明顯帶著怒氣。
“老吳太太，你想乾啥？”
“今天這麼多人送你，你要是非要整那些沒用的，你現在就把棺材落下，到時候咱倆單獨說道！”
“鄰裡鄰居的，是不是給你臉了！”
“真特麼當我孫傳武沒有脾氣？”
棺材突然搖晃了兩下，嚇的八大山差點兒就把肩膀子上的杠子給扔了。
孫傳武袖子一擼，從兜裡直接掏出一張鎮屍符，指著棺材破口大罵。
“來！你今天就給我把棺材落下試試，我特麼要不把你打的魂飛魄散，我特麼就不姓孫！”
這玩意兒你不能光給它好臉兒，好臉兒給多了，它就賽臉（給臉不要臉的意思）。
孫傳武現在也上了脾氣，本身給老吳家辦事兒就一肚子怨氣，給老太太說了那麼多好話，豬也殺了，兒子兒媳婦兒也折騰了，到了送葬的時候，這老登開始整幺蛾子了。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彆說他孫傳武了。
八大山猛地就感覺肩膀上的力道一鬆，瞬間輕鬆了不少。
看著眾人的表情，孫傳武臉色也好了點。
“哼！”
冷哼了一聲，孫傳武往左邊一站，給栓子使了個眼色，栓子繼續撒著紙錢。
“奶奶，你安心上路吧！”
剩下的二裡地，八大山就倒了一次手，幾乎一口氣就到了墳塋地。
等念了咒燒了紙，棺材緩緩的落地。
“勾勾嘍~！”
引魂雞高聲啼鳴，吳老二填了一鍬棺頭土，眾人趕忙一塊兒往裡填土。
忙活完，眾人繞路返回，送葬沒有原路返回的道理，必須要繞一圈兒。
酒席一上桌，孫傳武夾了一筷子豬肉放在嘴裡，臉色微微一變。
“真特娘的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