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倆人回過頭的瞬間,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傳了出來。
“砰!”
孫傳武打了個冷顫,隻見十字路口上,一輛解放車和一輛吉普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整個吉普車被解放車頂在了牆上,牆上破了個大洞,整個吉普車幾乎已經變形了,解放車的後麵,還躺著四五個血肉模糊的身影。
孫傳武深吸了口氣,和康凱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
如果不是要給鑫鑫買小人書,剛才估摸他也正好開到那個路口吧?
如果他也開到了十字路口上,那被解放大卡車撞變形的,不就是他和康凱了麼?
街道上瞬間慌亂了起來,哀嚎聲還有呼救聲響成一片。
“走,過去幫忙去。”
出了這種事兒,看到了怎麼也得搭把手。
孫傳武和康凱也顧不上買書了,小跑著跑過去幫忙。
解放車上,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滿臉是血,晃晃悠悠的下了車。
看著眼前的場景,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對於旁邊眾人的呼喊恍若未聞。
“你咋開的車,你特麼會不會開車!”
一個男人紅著眼朝著司機衝了上去,他抬起巴掌直接就扇在了司機的臉上。
旁邊的人趕忙上來拉架,司機踉踉蹌蹌的倒退了兩步,捂著臉一臉的愧疚。
“兄弟,你打死他也沒用啊,犯不上這樣。”
“犯不上,我老婆沒了!沒了!你告訴我,啥叫犯得上,啥叫犯得上!”
男人帶著哭腔,眼淚唰一下就流了下來。
“你特麼喝成這逼樣你開啥車,你告訴我你開啥車!啊!你特麼自己不想活了,自己找不痛快,你特麼倒是自己找個地方死去啊!”
“你特麼不是坑人麼!”
眾人這時候也聞到了他身上濃鬱的酒精味道,瞬間同仇敵愾。
“操,還真特麼喝酒了!”
“兄弟,你特麼是不是有毛病啊,喝這逼樣還出來開車呢?”
“你說你這樣的,咋不自己撞死呢?你出來禍害人乾啥呢?”
“吉普子裡麵的人咋樣?”
“死了唄,一點兒氣兒都沒了,這王八犢子,就該槍斃,真特麼坑人!”
司機低著頭一句話不說,他知道,自己這時候說啥也沒用,要是整不好就得讓這些人活活打死。
過了沒一會兒,公安就過來了。
忙活了半天,孫傳武和康凱倆人上了車。
康凱心有餘悸的說道:“傳武啊,以後你開車可彆喝酒,你瞅瞅,這一下子撞死了六七個,那個女的,腿都撞掉了,你說他開的得有多快啊。”
孫傳武點了點頭,這年頭車少,還沒有什麼查酒駕那一說。
車少不代表不出事故,但是像是這種喝多了造成這麼大事故的真是少之又少。
每一個規定都是有他的道理的,就好比禁酒駕,人一喝多了以後,身子就跟不上腦子的指令,很容易就釀成慘案。
倆人回了招待所洗了澡,孫傳武枕著胳膊上了床,輾轉反側。
他知道,鑫鑫救了自己一命,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巧合的事兒,要說這事兒和鑫鑫沒有關係,他都覺得不可能。
上一世自己並沒有碰到這種問題,甚至上一世,他都不知道鑫鑫就是守村人。
下午四點,兩個人又到了楊家,在給楊小姐指了明路以後,孫傳武和康凱倆人又跟著一塊兒忙活了一會兒。
晚上燒了盤纏,孫傳武和康凱倆人心事重重,開著車往招待所走。
剛一下車,一個男人就迎了上來。
“您是孫先生吧。”
看著眼前憔悴的男人,孫傳武隱隱感覺有些眼熟。
“您是?”
男人有些愧疚的說道:“不好意思啊孫先生,大晚上還過來麻煩您。咱們今天見過,在新華書店的十字路口。”
孫傳武一拍腦袋,他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今天上午抽了司機一嘴巴子的那個死者家屬麼?
“您找我有事兒?”
男人點了點頭,從兜裡掏出一盒煙,然後分給康凱和孫傳武,點上以後,他紅著眼歎了口氣。
“我跟您直說了吧,我媳婦兒今天中午當場就走了,就是,就是那個。。。”
男人聲音有些哽咽,他深吸了口氣,擠出一抹苦笑:“不好意思,失態了,您彆介意。”
“我媳婦兒就是腿被撞掉了的那一個。”
“我找了市裡的白事兒先生,他們說縫屍的事兒就你家老爺子還有你會,我就托人打聽,才打聽到您在這邊。”
“我想問問您,您,您能不能幫我個忙,讓我媳婦兒完完整整的走,我求求您了。”
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孫傳武就開始磕頭。
孫傳武和康凱趕忙把男人拽了起來,看著男人額頭上的紅印子,孫傳武心中多了幾分酸澀。
“兄弟,犯不上這樣,你放心,你媳婦兒這活我接了。”
孫傳武正好就帶了縫屍的家夥事兒,現在這玩意兒老爺子傳給他一套,他隨身都帶著呢。
男人用力的握住了孫傳武的手,身子微微顫抖著:“謝謝您了,太謝謝您了。”
孫傳武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正好家夥事兒在車上呢。”
三個人上了車,男人靠在玻璃上,身子下意識的蜷縮成一團。
他一麵指揮著方向,一麵在那喃喃自語。
“我和湘繡兒從小學就認識了,我倆上小學就一個班兒,上了初中也是,然後上了高中。”
“高中畢業她讀了師範,我去了林業局。那時候我上班兒她上學,晚上我就去學校用自行車帶著她回家。”
“後來她畢業了,在市裡高中教語文,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天早晨送她上課,晚上接她放學。”
“她跟我說啊,她咋感覺這麼多年都一直沒變呢,都是上學放學,隻不過身份變了一點。”
“她從學生變成了老師,從小姑娘變成了小媳婦兒,唯一不變的,就是我那輛自行車,還有寒來暑往,每天都蹬著自行車的身影。”
他咧開嘴慘然一笑,眼眶裡滿是晶瑩。
“我今天在想,當時走的是我該多好,她得有多疼啊,她得。。。”
“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