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也不知是不是那團紫氣的緣故,找了一夜線索的齊逸,竟是精神飽滿,絲毫沒有熬了個大夜的疲憊感。
早早起來、洗漱一淨。
五奶奶溫秀煮了一鍋香濃的紅薯粥,填飽肚子後,老太太開始為他上妝。
齊逸前世也有一個非常疼愛自己的外婆,可惜,老人家沒來得及看到他長大成人就病逝了。或許是這個原因,令他對這位麵容慈和的小老太太,天然就有種親近感。
溫秀盯著麵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眼中隱隱泛起一層薄霧,她趕忙眨了眨眼,招手示意他坐下。
老人家溫柔地將齊逸的亂發梳理整齊,束成一個高發髻,爾後用一根簡單的木簪固定。
做完這一切後,溫秀笑嗬嗬地看著他,和聲道:“如今的你,便是站在大街上,也不會有人認得。”
齊逸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除了陌生又熟悉的怪異感以外,也是頗為意外。
原主是個一年都難得洗一次澡的乞兒,臉上身上的泥垢厚得都快包出漿了。但是,正如五奶奶所說,洗乾淨了還真不錯。
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再經老太太為屍體化了幾十年妝練就的好手藝,稍微捯飭了一下,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
頗為合身的水藍色布衣配上少年氣滿滿的高發髻,還有那截然不同的氣質,任誰都不可能將他與當初那個小乞兒聯想到一起。
齊逸心說早知如此,哪用得著擔心被通緝啊。
不過,讓他天天上妝也不是個事兒,況且要在這個世界生存,身份問題總要解決,總不能一直黑戶下去。
“謝五奶奶!”
齊逸恭敬地行了個禮,跟著早九大叔,一道離開義莊。
義莊這種地方,肯定離城區不近。
齊逸早有心理準備,但當他走了足足兩個時辰、大汗淋漓地來到觀燈街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這要是有微信步數,絕對能拿下朋友圈第一啊!”
齊逸熱得頭頂都快冒煙了,但挑著擔子的早九大叔,卻跟沒事人一樣。
到底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早就習慣了交通靠走、通訊靠吼的生活環境,身體底子強的一批。
齊逸心底暗歎,自己這副身體實在太虛了,要不是得了那抹神奇的紫氣,怕是走到半道就得累暈過去。
觀燈街寬約五米,沿街兩側全是店麵,油米鋪子、客棧酒肆、醫行藥店、布莊綢店胭脂鋪,等等一應俱全。還有挑著擔子的貨郎、推著小木車的販子,買些瓜果蔬菜、零嘴小食。
看著小販推著新鮮的桃子從麵前露過,齊逸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有點後悔昨天銀票分的太快,沒給自己留點兒。早九笑嗬嗬地從筐子裡摸出兩隻竹筒,這是最簡便的水壺。
二人正喝水,便見萬山虎和元成從街尾處匆匆走來。
早九大叔指了指不遠處的兩家香火店,南城大部分香燭紙錢等祭拜用品,都是義莊供的貨。早九是來送貨的,順道把不識路的齊逸帶過來。
“謝謝九叔。”
早九挑著擔子走了,齊逸則跟著萬山虎和元成,朝內城方向行去。
昨晚運完屍後,齊逸召開了一個小型碰頭會。
了解到元成的親妹子就是趙老夫人的貼身丫鬟,他便將要問的問題,讓元成一一記下。萬山虎則按照齊逸的吩咐,去案牘庫花了幾兩銀子買通書吏,調抄了一份舊案卷宗。
一路上,元成一五一十將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如實奉告。
據元成妹子所知,這段時間四小姐一直在府裡。今日一早,四小姐給老夫人請完安後,就回房梳洗準備大婚了。
也沒什麼異常現象,隻是胃口欠佳,沒怎麼吃東西,喝了些米湯。
元成躊躇了一下,一臉擔憂道:“趙四小姐分明已經死了,趙府的那個會不會是什麼妖怪啊?!”
若是以前,齊逸肯定會覺得好笑,但在這個世界還真不好說。否則,怎麼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趙玉柔呢?
齊逸很理解,換作是他,也會擔心親妹妹的人身安全。
“不管是人行凶還是鬼作惡,就目前的線索來看,其針對的目標是新婚夫婦,令妹並不符合這一點。”齊逸寬慰了一句,當然,這也是事實。
元成立馬鬆了一口,短短一夜,他對齊逸的信任值已經上升到了說什麼都信的程度。
一方麵是親眼目睹了紫氣入體的驚人一幕,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對方所說的幾乎全中。
“齊小兄弟,你真的神了!”元成豎起大拇指:“那位四小姐果然有意中人,就是那個布政司僉事公子郭懷書”
大約半年前,趙玉柔前往天神廟供奉亡母牌位,回途偶遇郭懷書。二人一見鐘情,頻頻傳信訴情。
趙老爺得知此事立馬動了心思,找機會結交郭父。兩家正談婚論嫁,結果,半道殺出個國公府。
齊逸不是能掐會算的相士,不過是通過趙玉柔帖身衣物裡的姻緣符,推斷出這位小姐早已心有所屬。
“不過,這郭懷書可不是個好東西。”
元成去完趙府,見時間尚早,就跑了趟郭家。剛到門口便聽到打罵求饒的聲音。找門子套了套話,得知郭懷書這幾日天天打罵仆人撒氣。”
“虧得是個讀書人,還準備進京考狀元,大啟朝若都是這種狗東西坐堂當官,遲早”萬山虎一臉氣憤,還沒罵完就被元成捂住了嘴。
“我的虎哥,你可小點聲吧!”
齊逸看了元成一眼,這貨膽子小又愛瞎猜亂開腦洞,但主動調查能力還不錯。
元成鬆開手,繼續道:“姓郭的前天下午去過趙府,有個仆婦在側門瞧見姓郭的給四小姐的丫鬟翠兒,塞了封信。趙老爺知道後,將四小姐狠狠罵了一頓。自那日之後,翠兒就不見了。府裡下人猜測,肯定是被老爺買到青樓去了。”
齊逸雙眼一虛,很自然便聯想到古裝劇裡最經典的橋段‘私奔’。
郭懷書對趙玉柔念念不忘,於是決定帶著心愛的姑娘跑路。趙玉柔接到信後,收拾金銀細軟,悄悄逃出趙府。
怕被撞破,不敢走城門,便從南郊繞路出城。這也就解釋了,她的屍體為何會出現在幾十裡外的野林裡。
“趙玉柔的死亡時間,應該就是她收到信的當晚。可是,郭懷書好端端活著,並且,人就在家裡。這說明,他肯定沒去過南郊,否則必然會被凶手滅口。”
“這中間,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齊逸暗自嘀咕道。
“那有沒有可能,姓郭的氣不過,將四小姐約出府。然後,將她殺害了?”
元成的語氣是詢問式的,不像之前張口就來那麼武斷。
萬山虎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自古奸情出人命,當了十幾年差役,這類案子見得多了。
齊逸卻搖了搖頭:“殺人,總有因。”
“為情、為財、為名利,有矛盾、有積怨,預謀已久還是一時失手,這些都能在屍體與現場找到佐證的細節。”
“若真有深情,得知心愛之人要嫁給彆人,正常的情緒應該是低沉、失落,而不是暴躁地打罵仆人撒氣。如果郭懷書沒那麼喜歡趙玉柔,那就更沒理由殺她了。”
不管哪朝哪代,就算這是異世界,履曆不乾淨也應該考不了公,更彆說犯下殺人這種大罪。
“從你打聽到的情況來看,這個郭懷書性情浮躁,遇事衝動易上頭。以他的心性,或許會在高中之後看不上商賈出身的趙四小姐,來一個上岸先斬意中人的操作。”
“不過,以他的智商應該高中不了,更籌劃不出複雜的殺人陰謀。”
齊逸話音剛落,便聽遠空傳來‘隆隆’之聲。
三人抬頭望天,原本豔陽高照、晴空萬裡,此時卻漸漸暗了下來。
“凶手專挑新婚夫婦下手,雖然不知道趙玉柔為什麼會在大婚之前就被害。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凶手接下來要殺的,就是國公府那位貴公子。”
齊逸雙眼微虛道:“所以,今晚大婚之時,真凶必會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