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嗯”了一聲,隨後就沒再多言。
弘時這裡則先進了學堂,坐在了學堂左側的官帽椅上,等著師傅的到來。
弘時似乎有些不耐煩。
他坐下後,就急躁地扯著衣襟:“這鄔師傅怎麼還沒來。”
“上茶!”
“有沒有眼力見!”
弘時接著又訓飭起在學堂侍候的奴才來。
這時,一小黃門忙將正要送來的茶,放到弘時身側的茶幾上。
弘曆和弘晝也在這時坐了過來。
弘曆作為弘晝的兄長,自然坐在挨近弘時的左下側。
不過,弘曆剛坐下,弘時就突然伸手,將茶幾上的一盞茶,拂倒在了弘曆身上。
弘曆的衣袍頓時被浸透了一大片。
弘晝在一旁目瞪口呆起來,看向了弘時。
底下的奴才們更是嚇得麵色慘綠,忙跪了下來,深怕弘曆因此拿他們出氣,也怕弘曆因此和弘時起衝突。
但弘曆選擇了隱忍,沒有發作,隻在這時站起身來,去了外麵,讓跟在他身邊伺候的人把衣服給他,而他自己則去了東側的廂房裡換了一身衣服。
因為,弘曆知道,弘時剛才那樣做,就是要激怒他,好給他製造一個辱罵毆打兄長的罪名。
為的是教訓他剛才沒主動告訴他,雍正昨日去他哪裡說了什麼話。
連訓飭奴才“沒眼力見”,也是在指桑罵槐,暗指他沒有眼力見,不知道主動向他彙報一下雍正的言語。
但弘曆就是不想當弘時的眼線。
何況,弘時雖然是兄長,但其政治眼光,的確讓弘曆看不上眼,他才不會冒著得罪雍正的風險討好弘時,甘當弘時的眼線。
雖然,弘時現在看上去是雍正長子,但誰能想到,他這個長子,早早地在雍正九年就要被雍正逼死呢。
好在,底下的奴才們提前給他們這些主子準備的茶水都是溫熱不燙的。
所以,弘曆隻是衣袍被打濕,皮膚倒是沒有被燙傷。
“喲,四弟,實在不好意思,我正要抬手挽袖,誰知不小心把茶湯撞翻在你身上了。”
而等弘曆再次回到學堂正屋時,弘時這時倒主動起身向弘曆抱拳致歉起來,且神色有些失望。
弘曆強笑著說:“三哥不小心而已,弟弟哪會生氣。”
弘曆說著也讓底下的奴才都平了身。
“四弟不生氣就好,你我兄弟之間,就該兄友弟恭。”
“將來等十四叔登基,八叔總攬朝政,重用我時,我定好好提攜你!”
弘時哈哈一笑後,就咬著牙坐了回去。
一旁的弘晝這時倒依舊擰著眉頭。
弘曆也淡淡一笑,心裡隻覺得曆史上雍正說弘時輕狂,倒也不假,老十四還沒做皇帝呢,就比老八、老十四一黨的核心成員還跳,如今還做的如此下作手段,連同他一樣大的弘晝都露出不屑厭惡之態,這樣的人,能得雍正這種嚴厲之人的喜歡才怪。
而弘曆也聽的出來,弘時說將來老八、老十四一黨獲勝奪得大權,他也跟著青雲直上時,會提攜他,其實是在威脅他,如同他不聽他的話,那他等著將來八爺黨徹底獲勝的一天,就會變本加厲地好好收拾他。
弘曆對此自然是不以為然的,甚至也在心裡承諾,等雍正繼位,收拾弘時的時候,他也必定會對弘時好好的落井下石!
反正就兩年的時間。
兩年後,等雍正出人意料的成為新皇帝,弘時這個急著梭哈下注老八、老十四一黨的成年皇子,會連代表雍正祭祀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早在雍正元年,康熙帝周年祭時,前往代行致祭的就變成了未成年的皇子弘曆,而不是弘時。
可見,雍正在即位之初就已非常厭惡弘時。
但弘時現在是真沒意識到將來當皇帝會是他老爹,甚至還因瞥見弘曆沒有對他的威脅露出懼怕之色而一臉鬱悶,隻得在心裡罵道:“蠢貨!將來有你後悔的!”
弘曆這裡由於鄔思道還沒有來,便溫習起功課來。
他先拿起了《古文淵鑒》。
弘曆知道,這本書是康熙親選後讓徐乾學等編注的一套國學書籍,為的是便於皇室子弟更好的掌握漢學。
康熙明顯是很重視皇家教育的。
當然,他也知道,愛新覺羅家,是少數民族聯合部分漢人大官僚大地主靠著更加專製的製度統治中國,不加強皇室教育不行。
“臣聞《鄒子》曰:‘政教文質者,所以雲救也,當時則用,過則舍之,有易則易之,故守一而不變者,未睹治之至也。’今天下人民用財侈靡,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調五聲使有節族,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於前,以觀欲天下。”
弘曆默念著眼下正學習的一篇文章,一時思緒也在不知不覺間飛到了眼前的清朝現狀上。
他不得不承認,眼下的清朝也正出現八旗貴族開始普遍驕奢淫逸、腐化墮落的時候,所以雍正這種為振作清朝的改良派也就暗藏了“當時則用,過則舍之,有易則易之”的改革想法,為此,在將來要對政治經濟製度甚至是上千年來的政治經濟都來場大改革。
比如廢掉上千年的人頭稅,與結束官紳階層上千年的免役特權,還有把一直存在數朝的賤籍之製取締。
而這也讓他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在將來有足夠的錢財四處用兵,什麼抹零準噶爾,用兵喜馬拉雅山,大小金川之戰,似乎有用不完的錢,關鍵還能同時六下江南、大興土木,讓人口突破到三萬萬。
在弘曆神遊物外時,鄔思道正在年秋月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來。
“拜見鄔師傅!”
弘曆與弘時、弘晝一起站起身來,向鄔思道行了禮。
鄔思道雖然暗地裡是雍正的幕僚,但名義上隻是雍正請來教育自家兒子的講師。
至於年秋月,弘曆也沒想到會有這位人,但他繼承的原主記憶中的確有這人,而且不但有年秋月,還有翠兒這些人,在他看來,可能是因為他來到的另一個平行宇宙的清朝。
鄔思道和年秋月都注意到了剛才弘時故意弄濕弘曆衣服的一幕。
但兩人都沒聲張,甚至刻意等弘曆換好衣服後才出現。
鄔思道在弘曆等行完禮後,就讓他們坐了下來,且對三人說道:“先檢查功課吧。”
“三哥,你這功課完成的極差!”
鄔思道先檢查了弘時的功課,但也因為發現弘時的功課很多沒做,就拉下了臉。
“請鄔師傅責罰!”
弘時對此不屑地笑了笑,且伸出了手。
雖然,他願意因為功課完成的不好而接受責罰,但他自認為作為宗室子弟做好功課遠不如政治上站好隊重要,這主要是因為他真沒覺得自己很可能成為皇子,而隻認為最可能成為皇帝的是眼下在西北打仗的大將軍王老十四。
“罷了!”
鄔思道沒有責罰弘時,他知道弘時誌不在此,也就檢查起弘曆的功課來。
鄔思道在檢查完弘曆的功課後就笑了起來:“四阿哥的功課完成的極好,難得是數理那道題也完成了。”
“謝鄔師傅誇讚。”
弘曆行了一禮。
弘時這裡倒隻是撇了撇嘴。
鄔思道接著就檢查起弘晝的功課來,而在檢查完也很欣慰地點了點頭:“五哥雖然比不上四哥,但能做到把該做的都做了,也是難得的了。”
弘晝笑了笑。
接著,鄔思道就又道:“今日我們繼續講《古文淵鑒》。”
弘曆便在這時去了自己的座位上,打開了這本書。
而在講完課後,弘曆就與弘時、弘晝一起去了雍正和雍正嫡福晉烏喇納喇氏這裡請安。
雖然,弘曆他們都不是烏喇納喇氏所生,但在法理上,烏喇納喇氏才是他的母親。
所以,弘曆他們都需要來向烏喇納喇氏請安。
一般,弘曆他們來請安時,烏喇納喇氏是不會親自見他們的。
畢竟不是她自己真正的孩子,烏喇納喇氏也就說不上多喜歡他們。
但今日倒是例外,烏喇納喇氏居然讓人隻把弘曆帶進了她起居的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