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序睡的十分香沉。
披散在肩上的青絲,如瀑般垂落,幾縷碎發被呼吸帶起的微風拂在頰邊,隨著綿長的呼吸輕輕顫動。
側顏浸在暖黃的燭影裡,眼睫低垂如蝶翼斂在淡粉的眼瞼下,櫻唇半啟,殘留著清淺的笑意,似是墜入了甜美的夢境。
魏景焰就著昏黃的燭影瞧著,一時竟晃了神。
許久,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想勾起她散落在頰邊的碎發,宋槐序睫毛一顫,已然驚醒。
“殿下,你醒了。”
她驚喜的看向魏景焰,手指第一時間扣住了他的脈搏。
魏景焰脈象平穩,體內並無半點寒氣,寒毒果然已經清了。
宋槐序大喜過望,眼眸泛紅,聲音亦有了幾分哽咽。
“殿下的毒素已經徹底的沒了,再也不用受寒毒所苦了。”
魏景焰忽然伸手,將宋槐序嬌小的身子攬在懷中。
“本王已經知道了,這幾日,你辛苦了。”
“不辛苦,隻要殿下能夠痊愈,再苦也是值得的。”
宋槐序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說話的聲音悶悶的。
魏景焰輕拍著她的後背,嗓子裡同樣緊澀。
沒有人知道這些年,他是如何熬過來的,夏季亦要穿著厚重的大氅,冬季更是幾乎凍僵。
他不想認命,心裡一直在盼著有一天,老天爺能賜給他一個郎中,治好他的沉疾。
後來,這個人終於來了。
“槐序,謝謝你,你的恩情,本王會用下輩子好好償還。”
他將臉埋在宋槐序的頸窩處,嗅著她身上混著幾許草藥的味道,竟也覺得無比好聞。
宋槐序掙紮了一下,嗔怪道:“殿下說什麼傻話,我們是夫妻,怎麼能談及誰欠誰。”
魏景焰乾咳一聲,壓下了眼底的濕意。
“是本王說錯話了,若困了,便上來好好睡。”
宋槐序從他手臂中掙脫出來,用袖子悄悄擦拭了一下濕意,旋即又笑道:“我不困,天也快亮了,我再去熬些湯藥,給殿下補補身子,蘇煥、林鬆還有陸、王兩位大人都在外邊等著殿下的消息,殿下可要叫他們進來。”
“也好。”
魏景焰知道此時不是談情說愛之機,當以正事要緊。
他與宋槐序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片刻之後,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周正平快走幾步,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見魏景焰端坐在床上,周正平頓露喜色,一撩袍子跪在了地上。
“殿下。”
王海中也隨後跪下。
“恭賀殿下病愈。”
蘇煥和林鬆也跪在地上。
“賀喜殿下。”
宋槐序出門的時候已經告訴他們魏景焰病愈的消息,再看魏景焰的臉色已不像以前那麼蒼白,幾人皆露喜色。
“諸位免禮,本王今日痊愈,諸位亦功不可沒。”
王海中拱手道:“一切都是夫人之功。”
魏景焰淡笑道:“王將軍不顧生死,為本王求得鳳凰草,周大人亦是日夜兼程,為本王送來其他草藥,本王都一一記在心頭,若無蘇煥與林鬆貼身照顧,本王恐怕也活不到現在,你們都是本王的恩人。”
眾人慌忙跪下,口稱不敢。
魏景焰將眾人一一扶起,又說道:“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先談正事,關隘修繕的如何了?”
周正平正色道:“已經修繕了大半。”
魏景焰點了點頭,問:“還有幾日能全部修完?”
“最多兩日。”
“很好,修繕之後,所有將士歇一天,三日後,兵發北昭。”
聽到這話,王海中一陣激動,大聲說道:“末將遵命!”
眾人又研究了一會兒北昭的路線圖,便各自退了出去,此時天已經亮了,宋槐序瞧著眾人離開,還端著湯藥走進來。
怕魏景焰又耍脾氣不喝,她趕緊掏出了蜜棗。
“殿下一口氣喝下去,再吃一顆棗子就好了。”
魏景焰看著湯藥,忽然又想起宋槐序為自己解毒的時候,他的心裡竟然生出過懷疑,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心中有愧,即便魏景焰討厭湯藥,依然接下來,一口喝光。
宋槐序有些詫異。
今日怎的如此痛快?
魏景焰卻被味嗆得打了個哆嗦,宋槐序趕緊把準備好的棗子塞到他的嘴裡。
甜滋滋的味道瞬間灌滿味蕾,魏景焰含著棗子,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槐序,本王曾經懷疑過你,你會怪本王嗎?”
他低垂著眼眸,幽深的色彩層層疊疊,複雜得無以複加。
宋槐序還以為他說最初的時候,自己一個大家閨秀,突然成了一個大夫,遭人懷疑也是正常的。
她莞爾一笑。“自然不會。”
“本王說的不是從前,是你在為我解讀的時候,本王看你端著藥碗喂我,突然想起雲淑妃喂本王藥的時候,若那時你為本王一碗毒藥,本王必然毫無還手之力……”
魏景焰忽然背過了身。
不知為何,自從寒毒好了之後,心思忽變得脆弱起來。
瞧著他略顯蕭瑟的背影,宋槐序猶豫一下,伸出雙手,從背後抱住了他。
“殿下不必多想,有那樣的經曆,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好在最後的結果是好的,這就夠了。”
聽著宋槐序溫軟的聲音,魏景焰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卻依然背著身問:“你真的不會怪本王嗎?”
“自然不會,其實最初我也同樣想過靠殿下的庇蔭逃脫與北昭聯姻,咱們也算兩不相欠了。”
魏景焰緩緩地轉過身,高大的身影將宋槐序嬌小的身子攏的密不透風。
“不,本王欠你,欠你一生一世的承諾,本王現在就對你許諾,從今以後,你就是本王的正妻,是本王唯一的王妃,今生今世,本王絕不納妾。”
這些話魏景焰早就想說,隻是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加上宋槐序之前一直推卻,魏景焰一時吃不準宋槐序的心思,便憋在心裡,如今將所有的話全都吐出來,隻覺無比暢快。
宋槐序迎向那雙深情的眼眸,柔軟的身子緩緩依偎在他的胸口。
“這話我記下了,希望殿下不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