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序輕碰了一下桶中的水,剛才還滾熱,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已涼了下來。
好重的寒氣!
她迅速拿起銀針,飛快刺入魏景焰的皮膚。
魏景焰渾身一震,嘴角一陣抽搐。
這一針仿佛引出了所有的寒氣,魏景焰隻覺自己的四肢瞬間僵寒,甚至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一股惶恐之感從心底湧出,魏景焰瞳孔驟縮,這種無法控製肢體的感覺,遠比死還要可怕。
他想問問宋槐序究竟是怎麼回事,卻發現自己連脖子都轉動不了,全身仿佛如冰雕一般,又冷又僵。
宋槐序知道他現在的感受,人已繞到了他的麵前。
“殿下不必驚慌,這都是排寒毒必須要經曆的過程,把這碗藥喝下去,我這就為殿下拔除寒血。”
宋槐序將藥送到魏景焰的唇邊,魏景焰雖然不能說話,眼眸卻微微的變了一下。
他想到了多年前,雲淑妃送來的那碗藥。
那時的他,正好染了風疾,臥病在床,雲淑妃便是這般,哄他將藥喝下。
對於自己的母妃,魏景焰深信不疑,不想……
如今再看這碗藥,心裡說不出來的抗拒,他想扭過臉,卻半分都動不了。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宋槐序將藥灌入自己的嘴裡。
宋槐序還以為他怕藥苦,從荷包中拿出一顆蜜棗,這是從泰州城帶過來的,已經揣了好幾日了,雖然有些乾癟,卻總比苦的要好。
魏景焰神色僵硬的含著棗,連咀嚼都做不到。
宋槐序也無暇顧及其他,一刻鐘後,藥效就會發做,屆時必將會冷熱相攻,比眼下還要痛苦百倍。
寒血必須要等藥效發作才能放出,此消彼長,讓熱意徹底吞噬寒涼。
她試了一下水溫,對門外吩咐道:“來人,再提前熱水來。”
片刻,兩個黑甲軍抬著水桶走入,將滾燙的熱水到入木桶之中。
魏景焰皮膚被燙的微紅,身體卻感受不到半點溫暖,那種僵直感也越發的嚴重了,就連腦袋都不靈光了。
他直直的看著宋槐序,一時間有些愣怔。
“殿下忍一忍,過了今夜,殿下定會與常人無異。”
宋槐序聲音溫柔,聽在魏景焰的耳中,卻無比的遙遠。
他拚儘全力,讓自己保持一絲清明,卻覺一股熱浪從心底湧出,冷熱夾攻,頓讓魏景焰頭腦一陣昏沉。
見他臉色潮紅,宋槐序立即拿出用火炙烤過的匕首,將魏景焰的手臂從水中扯出,一刀割了下去。
血霎時湧出,殷紅刺目。
在極熱藥效的夾攻之下,魏景焰全身的血液都朝破損處湧來,隻是極小一個破口,鮮血卻成流而下,片刻就在地上堆積出了一小灘血跡。
宋槐序也有些慌,卻不得不強迫自己鎮定,她是這裡唯一的大夫,此時慌神,軍心必然更亂。
魏景焰已有氣無力的靠在桶邊,體內冰火兩重天,兩股力量衝擊的他頭腦發暈,昏昏漲漲,痛苦的咬緊牙關。
“殿下在撐一會。”
宋槐序拔出兩根銀針,分彆紮在魏景焰的肩頸和手腕上,銀針落下,血流的速度果然減慢了不少。
宋槐序神色依然未鬆,她雖然沒有親手實踐過,但卻相信北昭的小太醫,這個解毒之法,不會有錯。
魏景焰是這輩子唯一能夠走進宋槐序心裡的男人,她絕不允許有失。
手中銀針再起,順著下腹一直紮到喉嚨。
銀針落下之際,魏景焰隻覺腹下湧起一股熱意,瞬間便到喉嚨,不由張開嘴,一口血吐了出來,就仿佛是天空下起的冰雹,落到地上,竟然發出了沉重的碰撞聲。
宋子規低下頭,不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這哪裡是血,分明就是一塊冰,顏色也並非血紅,而是烏黑一片。
魏景焰也仿佛耗費了全身的力氣,腦袋一歪,昏倒在桶中。
“殿下。”
宋槐序驚喚了一聲,伸手扣住他的脈搏,旋即麵露喜色。
經脈通暢,寒毒已清。
隻是冷熱交替,內外夾攻,再加上放了不少血,讓他有些虛弱。
魏景焰是會武之人,要不了幾日就能康複。
“來人,馬上燃起兩盆炭火,將殿下扶到床上去。”
林鬆與蘇煥,還有王海中、周正平全都等在軍帳門口,大家都想知道殿下如何了,卻不敢妄進,聽到宋槐序的聲音,一股腦的湧了進來。
“夫人,殿下如何了?”
蘇煥心急的問道。
“寒毒已除,你們不用擔心,殿下身體強壯,休養一兩日便可。”
王海中一腳踢到了那塊血冰上,不由一陣詫異。
“這是何物?”
宋槐序道:“這就是寒毒所結之血。”
蘇煥與林鬆還好,見過冰血,王海中與周正平從未聽過此事,不由麵露駭色。
“這到底是何毒,竟可凍住血液,研製出此毒之人,當真可惡的很。”
“是啊,怪不得殿下一直怕冷,有寒氣在體內,如何能暖和起來。”
林鬆見主子還在水裡泡著,急聲道:“兩位大人,咱們還是先把殿下從水中扶出來吧!”
“我回避一下,好了叫我。”
宋槐序說完就退了出去。
魏景焰一絲不掛,她在邊上看著會很尷尬。
一盞茶後,林鬆才滿頭大汗的從裡邊跑了出來。
“夫人,可以進去了。”
宋槐序點了點頭,走進房內,魏景焰已被放到簡易的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
他臉色蒼白,整個人仿佛都瘦了一圈,緊繃的下頜線,棱角越發分明淩厲。
“殿下要多久才能蘇醒?”周正平問。
宋槐序垂眸看向魏景焰,眼中滿是疼惜。
“暫時還不知道,氣血消耗太過,恐怕得睡上幾個時辰。”
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周正平拱手說道:“那就有勞夫人了,我們先出去,殿下若清醒過來,夫人可隨時叫我們。”
“好。”
宋槐序送走幾人,輕輕的坐在了床邊,將魏景焰的手攥在掌心。
她仔細的瞧著他的眉眼,發出了一聲無言的歎息,若是上輩子便能與他相識,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