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墨淵掀開簾子進來，淩厲的目光落在宋錦書身上。
“音兒這些年替你孝敬婆母，服侍夫君，照顧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心胸怎可如此狹隘，處處針對她？”
宋錦書聞言，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她替我？那是誰替她去靜修庵受苦的？”
陸墨淵一噎，一時竟無法反駁。
“不過是替音兒受了一次罰，你還要反複提幾次？”他不耐煩道。
“陸郎莫生氣。”宋錦音卻連忙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親昵的舉動仿佛旁若無人，“你不是去營裡了嗎？怎麼回來了？”
“回來拿些東西，聽到你來了這兒，便趕緊過來了，”陸墨淵緊張地打量了她一眼，“你沒事吧？”
“無事，陸郎不要如此誤會姐姐，姐姐會傷心的。”宋錦音一臉善解人意。
宋錦書看著二人親密無間的模樣，隻覺得反胃。
他這是擔心她欺負宋錦音，所以趕緊過來了？
“還是你心地善良。”陸墨淵卻柔聲道，轉身看向宋錦書身後的陸嫣然，神色才溫和了幾分，朝她招了招手，“嫣兒，到爹爹這兒來。”
陸嫣然聞言，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有些膽怯又陌生。
小短腿試探性地邁出一步，猶豫片刻，還是縮回到宋錦書身後，緊緊攥著她的衣裙。
陸墨淵見狀，眉頭微蹙，臉色有些不大高興。
宋錦書卻感受到了女兒的膽怯和害怕，心裡心疼不已，緊緊握住女兒的手，不耐煩地看著幾人：
“若是無事，你們便離開吧，我身子不適，還需要休息。”
陸墨淵聞言有些不悅，視線再次落在她身上，卻發現眼前的人似乎清瘦了不少。
寬大的素色麵料穿在她身上，極其不合身，襯得她麵色更蒼白虛弱，像是受儘了天大的委屈。
他抿了抿唇，心底升起一絲憐惜，正想說些什麼，卻聽陸凜然道：
“母親，我想吃你做的栗子糕了，你給我做些栗子糕，送到我的院子裡。”
他說得理所當然，宛如命令一般：“對了，我記得你山楂糕做的也不錯，我娘近日惡心的厲害，你再做些山楂糕解解她的惡心。”
宋錦書聞言，隻覺得千瘡百孔的心有冷風不斷地往裡灌，“我是你娘，不是你的廚娘，若想吃，叫廚房做便是。”
“……隻是栗子糕而已，我想吃你還能不做？”
“我說了，若想吃，便叫廚房做，或去街上買。若沒錢，便讓你父親撥些銀子給你。”宋錦書冷下臉來，不想再與他們廢話，“李嬤嬤，送他們出去。”
陸凜然見狀，氣得不輕。
他還想說什麼，李嬤嬤卻連忙上前，道：“侯爺，小少爺，我們夫人要休息了，老奴送您出去。”
陸凜然聽到這話，臉色更差。
“罷了，你母親身子將好，再讓她歇歇。”陸墨淵又看了眼那道清瘦的身影，皺了皺眉，不忘提醒她一句：“你身子好了，彆忘了去給母親請安。”
宋錦音也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朝她福了福身，“那姐姐好好休息，妹妹過幾日再來看你。”
她說完，便被父子二人攙著走了出去。
李嬤嬤親自目送他們離開，回來便忍不住罵道：“他們簡直欺人太甚！”
更讓她痛心的是，小少爺是夫人十月懷胎生下來、她們從小親手帶大的，竟也完全認賊作母！
宋錦書卻沒什麼反應，隻是喂著陸嫣然吃了一塊點心，才問道：“這些年，他們對嫣兒如何？”
李嬤嬤聞言臉色變了變，心裡難受得緊。
“一開始，侯爺還是挺喜歡小小姐的，隔三差五便來看看，後麵就不怎麼來了。”她聲音哽咽，心疼地看著陸嫣然，道：“至於小少爺，更是從未將小小姐當成親妹妹看待，幾乎從不過來看她……”
宋錦書聽著這話，隻覺得心如刀絞，女兒遭受的一切，都像在她血淋淋的傷口上劃刀。
她伸手捂住陸嫣然的耳朵，不想讓她聽到這些。
沉默半晌，才忽然道：“我想與他和離。”
“您說什麼？和離？”李嬤嬤一驚，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卻隻能寬慰道：“夫人，這話可萬萬不能隨意說出口，依老奴看，侯爺心中也並非完全沒有您，你們畢竟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在，若是您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他未必不會回頭……”
“這些年，我花在他身上的心思難道還少嗎？”宋錦書聞言忍不住苦笑，“和離後，我便帶嫣兒回宋家，做宋家的女兒也是一樣。隻要宋家不倒，彆人便不會輕看了她。”
“可是……將軍和少將軍又怎會同意您和離，還帶著孩子回娘家？”李嬤嬤聲音哽咽。
若是以前，以將軍和少將軍對夫人的寵愛，還會同意她和離。
可這些年，將軍和少將軍對待夫人早就不似從前了，否則怎麼會為了個賤婢生的孩子，把夫人送去靜修庵吃苦整整兩年，不聞不問？
宋錦書聽著這話，隻覺得心像是被鋒利的刀尖一層層劃開。
李嬤嬤說的沒錯，自宋錦音被帶回來後，父親和兄長待她再不如從前了。
可她還能有何辦法，如今唯一能讓她帶著嫣兒容身的地方，便隻有宋家了。
“此事我心意已決，明日便會回門與父親兄長說清楚。”她抿了抿唇，將眼眶的淚憋了回去，“順便，再去給母親上柱香。”
李嬤嬤聞言歎了口氣，壓下心底的疼，也不再多說。
生怕自己說了什麼，又引得她傷心。
二人說了幾句，宋錦書還記著陪陸嫣然踢蹴鞠的事，母女倆抱著蹴鞠在院子裡玩了大半晌，隻累得小姑娘上氣不接下氣了才儘興。
宋錦書親自陪她去休息，看著她睡下才舍得離開，讓人將宋錦音帶來的東西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