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
蘇秉正已經升堂,看著麵前的瘦高青年以及門外聚集的百姓,沉聲問道:“李觀棋,上次你擊鼓鳴冤,念在你身世淒慘,年幼無知,並沒有多加怪罪。”
“你可知府衙報案也有流程,像你這般煽動群民,直衝洛北縣衙,成何體統?”
其實也不怪蘇秉正生氣,這麼大規模地遊街堵門,往小了說有傷風化,往大了說,就是他這個洛北縣令失職。
要是朝廷追究下來,少不了被問責。
李觀棋孑然長立道:“回稟大人,此事並非在下刻意為之,實在是那司長蔣暉欺人太甚,才激起民憤。”
“哦?”蘇秉正沉吟道,“你且說來聽聽。”
李觀棋道:“蔣暉徇私枉法,強征稅款,致使小店查封,此其罪一。”
“他擅自提高稅銀,中飽私囊,致使縣城百姓商賈深受荼毒,水深火熱,此其罪二。”
“我還想觀察觀察形勢呢,李掌櫃這就把咱們賣了?”
“觀察個屁,就算告不贏還有銀子拿,你小子怎麼這麼慫?”
商賈互相懟道。
李觀棋打的正是這個主意,省得臨門一腳了,有人臨時拖後腿。
“這麼嚴重?”
蘇秉正臉色有些難看。
這第一條罪名倒還好說,但這第二條可就不一樣了,賦稅加重,百姓積怨已久,若是長此以往,很可能會激起民變!
他望向左右:“蔣司長呢?”
“我在這!”
一陣急促的聲音響起,隻見蔣暉急匆匆地向縣衙跑進,他年邁體虛,汗水順著額頭“啪嗒啪嗒”地滴落。
“蘇大人,莫要聽這刁民胡攪蠻纏,屬下從沒有貪贓枉法,中飽私囊!”
李觀棋冷笑:“這麼說,小店昨日經營賺得五兩八錢,卻要交十幾兩的稅銀,也沒錯了?”
“嗬嗬。”蔣暉有恃無恐,麵向蘇秉正道,“蘇大人,現在朝廷都在催促州府縣上繳銀兩,下官若是不催促得緊些,如何向朝廷交差,就算其中有什麼誤會,不過是矯枉過正罷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事我確實挑了,但我這也是為了咱們洛北縣城好,你若要追責,嗬斥兩句意思意思也就過去了。
當然,這也是李觀棋執意要把事情鬨大的原因。
他頓了頓足,不卑不亢道:“你身為朝廷命官,自該為民請命,造福百姓,而不是說這般狗屁言論搪塞過關!”
“倘若洛北縣人人安居樂業,還愁沒錢上繳過國庫麼?”
“你!”
蔣暉剛要反駁,馬上就被李觀棋打斷道:“還有,你這些年利用職務之便,搜刮民脂民膏,任你再能狡辯,也是不可能賴掉的!”
“汙蔑,這都是汙蔑!”
蔣暉沒想到他竟然會把此事抖落出來,急得直跳腳道。
啪!
蘇秉正拍打驚堂木,神情嚴肅道:“口說無憑,李觀棋,你可有什麼真憑實據?”
“當然有。”李觀棋鎮定自若道,“證據就在我身後的這些商賈手中,大人一查便知。”
“我看誰敢!”
蔣暉咬牙切齒,憤怒的雙眼在人群中一掃而過。
“蔣司長,你是在當著本官的麵威脅百姓嗎?”
蘇秉正鐵青著臉問道。
“當,當然不是。”蔣暉心虛道。
“一群膿包,我先來!”
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那周掌櫃率先站了出來。
畢竟,臨仙酒樓在洛北縣是最大的酒樓,交稅銀交的也就最多。
隻見他走進衙內,遞上一本簿子:“蘇大人,這是近五年來蔣暉強征的苛捐雜稅,每一筆都記錄在冊,請大人過目!”
“呈上來。”
蘇秉正接過簿子,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每一筆並不算多,但奈何次數頻繁,像什麼維穩稅,治安稅更是聞所未聞。
看著前方臉色越來越難看的縣令,陸續又有人走上前:
“蘇大人,我這也有憑證!”
“還有我,兩年前就因為草民得罪了蔣暉,他強行帶人查封了我的鋪子,此事街裡四鄰皆可作證!”
……
正所謂牆倒眾人推,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指認。
霎時間,蔣暉已成為眾矢之的,吐沫星子仿佛都快把他淹死!
“你,你們這群刁民!那李觀棋給了你們什麼好處,竟然如此地詆毀本官!”
蔣暉仍在做困獸之鬥。
啪!
又是驚堂木拍桌的悶響,蘇秉正冷聲道:“現在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左右!”
“在!”
蘇秉正義正言辭道:“摘去他頭頂烏紗,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蘇大人,饒命啊蘇大人!”
蔣暉如遭晴天霹靂。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因為查封了李記肉鋪,竟然烏紗帽都被摘了!
不僅如此,他貪了上千兩銀子,按照大夏律例,鬨不好是要殺頭的!
“李,李掌櫃,我真不是有意針對你的,都怪那黃苟挑撥是非,賄賂了我十兩銀子,您大人有大量,替我向蘇大人求求情啊!”
蔣暉調轉方向,語無倫次地求著李觀棋。
畢竟,這小子可是有蘇雲雪當後台,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層關係,蘇秉正才一點情麵都不講。
李觀棋冷冷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帶下去!”
蘇秉正也沒有再給蔣暉求饒的機會,當即下令押往大牢。
“好啊!”
“這個狗官終於下台了!”
“哎,去了以後還會有下一個,又有什麼好高興的?”
群民歡呼雀躍後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蘇秉正忽然站起身,朝著門外的百姓鞠了一躬,神色動容道:“蔣暉貪汙舞弊一事,我蘇某也有責任,不過請諸位父老鄉親放心,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青天大老爺!”
“洛北縣有蘇大人這樣的好官,真是咱們的福氣!”
眾人興高采烈地呼喊著,喜悅之情不勝言表。
“不過此事也多虧李大郎,要不是他,咱們大家夥指不定還得過多少苦日子呢!”
“對,李掌櫃當記頭功!”
……
“多謝諸位的抬愛。”
李觀棋淡淡地應了一句,轉身向後走去。
正是,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