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首的獵戶隻是盛怒之下說的氣話。
但沒想到卻是一呼百應,群情激憤。
想這食不果腹的年頭,多少人為爭得仨瓜倆棗打得頭破血流,所以這結果更在情理之中。
霎時間,眾獵戶集結在一起,浩浩蕩蕩地朝洛北縣衙趕去。
“李掌櫃,果真如你所料,現在已有二三十人準備去衙門討說法了!”
王權時刻注視著街道的動靜,趕緊回來稟報。
孫紹麵露喜色:“不少了,不少了,這麼大規模的遊街定會引起知縣重視!”
李觀棋冷淡道:“我要的從來不是“重視”二字!”
孫紹皺了皺眉:“觀棋,我知道你這兩天受了氣,但民不與官鬥,若是能重新開業就算燒了高香了。”
說恨,他比誰都想把蔣暉拉下馬。
但問題這個吸血蜱蟲到底是一司之長,官官相護,如之奈何!
李觀棋道:“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就沒有收手的餘地。”
孫紹歎了口氣:“那你的意思是?”
李觀棋擲地有聲道:“趁他病,要他命!”
……
現在剛過辰時,還沒到酒樓酒肆疲於接客的時段。
周掌櫃等離開李記肉鋪後便聚在一起痛罵著蔣暉的十八輩祖宗。
但見街道上湧現的大批獵戶,還有不少人正加入其中,隊伍已越來越壯大。
“鬨起來好啊!”
“若是李記肉鋪就此查封,大家夥勢必又得從那些山貨商手中收購。”
“哎,眼瞅著好日子剛過了沒兩天,可惜可恨啊!”
幾人搖頭歎息。
這時,一陣雄渾的聲音響起:“諸位何不助在下一臂之力?”
人群紛紛回望,隻見李觀棋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走進。
周掌櫃苦聲道:“李掌櫃說笑了,我們自個還在飽受賦稅荼毒,縱是有心也無力。”
“是是是。”
幾人附和。
畢竟,他們和那些獵戶不一樣,好不容易賺下資產,如果全憑著一腔熱血告上衙門。
贏了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敗了,後果不堪設想。
“唇亡齒寒,諸位怎知今日李記肉鋪被查封,不是日後諸位的下場?”
李觀棋反問。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有種說不出的魄力。
眾商賈一怔,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李觀棋繼續道:“等下告去縣衙,仍是我李觀棋首當其衝,我也不會讓諸位白幫忙。”
他隨後掏出全部積蓄,袋子中裝著滿滿當當的碎銀子:“如果真鬥不過那惡官,這些錢財諸位儘可瓜分。”
“觀棋,你這玩得有點太大了吧!”
孫紹一驚。
李觀棋道:“放心,這隻是我的個人財產,和賬上的銀子沒關係。”
“我倒不是這意思。”孫紹拭去額頭的冷汗,咬咬牙道,“我也豁出去了,算我一份!”
“還有我!”
陳老刀緊隨其後,“李掌櫃義薄雲天,連救陳某兩次性命,區區五十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麼!”
“我也是!”王權的情緒也被帶動,“我說諸位掌櫃,我們幾個加一起快小一百兩銀子了,看你們人高馬大,虎背熊腰,怎麼生得如此怯懦?”
眾商賈麵麵相覷,看著桌子上白花花的銀子直流口水。
正所謂天下熙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
就算真告不贏蔣暉,被忌恨上,孝敬一些銀兩也能過去。
“既然李掌櫃這麼有誠意,我今天也豁出去了!”周掌櫃當機立斷道。
旁人見臨仙酒樓同意,瞬間也沒了後顧之憂:“蔣暉這個狗官吸血吸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到頭了!”
“這些年蔣暉強征雜稅的款項,我每一筆都記錄在冊,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誰說不是呢,走走走,一起去洛北縣衙要說法去!”
嘩啦啦!
眾商賈拍桌而起,直奔衙門。
此刻,衙門外叫喊的人群越來越多,捕頭王強則是帶兵守住大門,以免事態失控。
“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我們要見知縣!”
“沒錯,趕緊開門啊!”
……
王強聲音洪亮道:“若要報官先去寫狀子,一個個來,像你們這般全都圍在衙門,成何體統!”
人群不語,隻是一味地向大門湧去。
見狀,王強“叮”地抽出大刀,震懾人群道:“速速散去,否則彆怪我不客氣了!”
“嘶!”
看衙內捕快全都亮出大刀,人群應激般倒退兩步,冗雜的喊聲頓時消匿。
氣氛凝滯之際,忽聽質問的聲音傳來:“百姓有冤,才告上衙門,王捕頭何故阻攔?”
這聲音正是從李觀棋口中發出。
“李掌櫃來了。”
人群迅速讓開一條通路。
王強有些為難道:“告也不是這麼個告法,我也是按規矩辦事,省得激出民變。”
李觀棋淡淡道:“王捕頭放心,大家夥皆是為李記肉鋪查封一事而來,勞煩尊下通報,我自會向知縣稟明。”
“哦?”
王強有些意外,從來都是官判民,這民告官一事倒還是第一次碰到,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再加上他本來就看不慣蔣暉貪贓枉法的卑劣行徑,點點頭道:“李兄弟稍等,我這就去稟報。”
……
“格老子的,李記肉鋪都被查封了,怎麼還是收不到山貨?”
黃苟轉了一大圈,除了個彆急需用錢的獵戶舍得出手,其它的動輒打罵,吐沫都被噴了好幾口。
“不好了黃苟兄。”一山貨商急匆匆地跑來,“李觀棋聚集了大量百姓去衙門了!”
“有這種事?”
黃苟瞪大雙眼,“這小子到底給那些獵戶商賈灌了什麼迷魂湯,怎麼大家夥都聽他的?”
但也來不及細想,急忙將這個消息帶去給了蔣暉。
此時蔣暉正躺在床上悠閒地吧唧著旱煙,房舍內煙霧繚繞,熏得黃苟止不住咳嗽。
“黃苟啊,是不是那些山貨商讓你帶著東西孝敬我來啦?”
蔣暉咧著嘴,露出兩排大黃牙。
“不是啊姑父,我來是告訴您,李觀棋那廝已經去衙門告你了!”
“什麼!”
聞言,蔣暉“騰”地從床上彈起,勃然大怒道,“大膽刁民,簡直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