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雕花窗欞,在床幔上投下細碎的金斑。陌千羽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青冥焦急又欣喜的麵容。
“少主,您可算醒了!” 青冥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床邊,動作利落地扶起陌千羽。少年眼底布滿血絲,顯然守了一夜未合眼。
陌千羽喉間溢出幾聲輕咳,沙啞著問道:“我昏睡多久了?”
“整整一天一夜!大長老來了好幾趟,我都以您尚未轉醒為由擋了回去。” 青冥一邊說著,一邊將早已備好的溫茶遞到陌千羽手中。
陌千羽抿了口茶,眉頭微蹙:“岐黃叟沒把我被龍心咒反噬的事情說出去?”
青冥拍了拍胸脯,一臉得意:“在他開口之前,我就搶先攔住了。現在長老們隻道您是被天機鏡震傷,其他一概不知。”
陌千羽看著青冥,他記得他之前說的是除長老外不可外傳。
被陌千羽看得發毛,青冥縮了縮脖子:“少主,您怎麼這麼看著我?”
“無事。” 陌千羽收回目光,心中暗自慶幸。龍心咒反噬一事若被長老們知曉,免不了又是一番長篇大論的訓斥。
陌千羽剛才目光灼灼地盯著青冥,記憶中少年總愛犯迷糊,做事毛毛躁躁,沒想到這次竟如此機靈。
“後續的事情如何了?四大世家那邊可有動靜?” 陌千羽靠在軟墊上,神色凝重。
青冥立刻來了精神,一邊倒茶一邊說道:“四大世家家主都親自趕來了。您突然昏迷,大長老便帶著我前去應對。除了林家主態度緩和,薑家主和陳家主都要求我們陌家給個說法。”
“大長老是如何回應的?” 陌千羽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大長老將碎裂的天機鏡展示給眾人查看。薑家主仔細探查後,斷言是自然斷裂。” 青冥渾然未覺陌千羽的異樣,自顧自地說著。
“他如何確定?” 陌千羽瞳孔微縮,語氣不自覺地加重。
青冥撓了撓頭:“許是因為朱雀鏡早有斷裂的先例,薑家主有了經驗?”
“青冥!” 陌千羽沉下臉,聲音裡帶著警告,“禍從口出,日後說話需謹慎。”陌千羽看著什麼都說得青冥,頭頓時又疼了起來,這孩子還是缺根筋。
青冥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手一抖,滾燙的茶水灑在衣襟上也渾然不覺:“少主恕罪!薑家主確實沒再多說什麼。”
陌千羽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心中暗自頭疼。眼前這個少年是他十二歲那年撿到的。那時大雪紛飛,年僅五歲的青冥蜷縮在路邊,小臉凍得發紫。後來才得知,青冥雖出身東極青龍族,卻因血脈稀薄飽受族人欺淩,父母雙亡後隻能流浪街頭。
出於惻隱之心,陌千羽將他帶回陌家。這些年來,青冥即是他的玩伴,也是他最信任的護衛。隻是這孩子性格單純,說話做事常常不過腦子,沒少讓他操心。
“會議何時結束的?” 陌千羽強迫自己將思緒拉回現實。
“早就結束了!您都昏睡這麼久,還不知道外麵都傳成什麼樣了。” 青冥話音未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青冥,少主醒了沒有?” 門外傳來大長老沉穩的聲音。
“去請大長老進來吧,再備些新茶。” 陌千羽整理了一下衣襟,坐直身子。
青冥應了一聲,快步走到門口,恭敬地將大長老迎進正堂:“大長老,少主已經醒了,正在更衣,請您稍作歇息,我這就去備茶。”
大長老微微頷首,在主位上落座。他目光掃過屋內的陳設,最後落在緊閉的內室門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一場關於天機鏡碎裂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大長老想到昨日四大世家的集議,不由得歎了口氣。
議事廳內,燭火搖曳,將四大世家家主的身影拉長,投射在古樸的青磚牆上,仿佛一張張隨時會動的剪影。大長老陌無殤身著暗紋長袍,站在碎裂的天機鏡前,身後青冥屏息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三天!不過短短七十二個時辰!” 陳家主陳玄霄猛然拍案而起,震得青銅香爐裡的沉香灰簌簌灑落,“陌家向來以穩妥著稱,如今連上古神器天機鏡都護不住?” 他玄色蟒紋長袍隨著動作獵獵作響,額間赤玉墜子撞出清脆聲響。
薑宣成冷哼一聲,大步上前。他伸出布滿靈力紋路的手掌,緩緩覆蓋在天機鏡上方,幽紅色的靈力如煙霧般升騰而起,將碎裂的鏡片籠罩其中。片刻後,他收回手,眉頭緊鎖:“從裂痕和靈力殘留來看,確實像是自然斷裂。但這世間能讓天機鏡自然碎裂的力量少之又少,其中定有蹊蹺。”
陳玄霄也走上前,指尖凝聚一團銀色靈力,在鏡片上輕輕劃過,仔細感受著殘留的氣息:“薑家主所言極是。不過這斷裂的紋路雜亂無章,不像是外力刻意破壞,倒真有幾分自然崩裂的跡象。”
而林霽作為這群人裡麵最小的,自然是不會發表什麼意見,而且天機鏡如何碎裂的,他是知道的。
大長老見三位家主神色各異,心中暗自思量,開口道:“三位家主明察秋毫。我陌家定當竭儘全力,徹查此事,一有結果,定會第一時間告知各位。還望各位看在往日情分上,給我陌家一些時間。”
薑宣成目光如炬,直視大長老:“陌長老,此事非同小可。若讓我查出是人為因素,哪怕是你們陌家,我薑家也絕不善罷甘休!” 說罷,衣袖一甩,轉身便要離開。
陳玄霄和林霽對視一眼,也相繼起身。陳玄霄邊走邊說:“希望陌家莫要讓我們失望。” 林霽則朝大長老微微點頭:“有勞陌長老了,還望早日查出真相。”臨走時還和青冥對視了一秒,眼中神情青冥自然看得懂。
待四大世家家主的身影消失在議事廳外,大長老緊繃的肩膀才微微放鬆。青冥長舒一口氣,小聲問道:“大長老,這……”
“此事絕不簡單。” 大長老望著地上的天機鏡碎片,眼神中滿是憂慮,“你即刻去召集暗衛,暗中調查一切可疑之處,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青冥鄭重地點頭:“是!” 轉身匆匆離去。
議事廳內,隻剩下搖曳的燭火,將那破碎的天機鏡映照得更加神秘莫測,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回憶拉回。
“大長老。”
雕花木門輕響,陌千羽整肅衣袍踏入堂內,玄色錦袍上暗繡的龍紋隨著步伐若隱若現。他緩步走到大長老陌無殤身側,青玉紋案幾上,沉香正騰起嫋嫋煙篆。
“千羽,傷勢如何?” 陌無殤目光掃過少年蒼白的臉色,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座椅扶手上的雲紋,蒼老的嗓音裡藏著不易察覺的憂慮。
“勞大長老掛懷,已無大礙,調養幾日便可。” 陌千羽端起案上茶盞,溫熱的茶水入口,卻驅散不了他心底的寒意。青銅燭台上,燭火突然搖曳,在兩人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大長老是為了天機鏡而來吧。”
陌無殤長歎一聲,指節叩擊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林家主說趕到時,天機鏡已然碎裂。整個中界,隻有你知曉它崩裂的真相。”
他抬眼望向陌無殤鬢角的霜雪,忽然想起幼時被大長老抱在膝頭聽故事的場景 —— 可此刻,那熟悉的麵容卻像隔著霧靄般模糊。父親為尋母親失蹤,小時候的他就是由大長老撫養長大,對他自然是信任,可是——
“千羽,你在猶豫什麼?” 陌無殤敏銳捕捉到少年眼底的掙紮,眉頭皺成深深的溝壑。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陌千羽屈指輕彈,一道幽藍結界如漣漪般擴散,將整間屋子籠罩其中。陌無殤瞳孔驟縮,正要開口詢問,卻見陌千羽突然扯開衣襟,單膝重重跪在青磚地上,腰間未愈的咒印在結界微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紫。
“千羽,你這是?”
陌無殤立刻站起身想上前扶起他。
“大長老!” 陌無殤猛地起身,寬大的袖袍掃落案上茶盞,瓷器碎裂的脆響驚得簷下青鳥撲棱棱振翅。
“我以血脈起誓,今日所言絕無半句虛言。” 陌千羽喉間溢出壓抑的喘息,龍心咒反噬的劇痛順著脊椎蔓延,“也請您對我的問題,如實相告!”
蒼老的手懸在少年肩頭,遲遲沒有落下。陌無殤望著那雙與家主如出一轍的眼睛,仿佛看到二十年前那個雪夜 —— 同樣倔強的眼神,同樣決絕的姿態。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在族老會上力排眾議,將繈褓中的陌千羽捧上少主之位的場景。
“陌家先祖在上!” 陌無殤白發無風自動,右手鄭重按在心口,“我陌無殤今日所言,句句屬實,若有欺瞞,魂飛魄散,永墮幽冥!”
咒文落地的刹那,結界泛起細密的金紋。陌千羽自嘲地笑了笑,卻在起身時被陌無殤穩穩扶住。兩人重新落座時,窗外不知何時飄起細雨,雨絲敲打芭蕉的聲音,襯得堂內愈發寂靜。苦笑一聲,“您何必——”
“我可能猜到你想問的是什麼,如此,你便可以放心了,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的為人我是了解的,你既已說出口,我定會如實相告,起來吧。”
“多謝大長老。”
“說吧。” 陌無殤端起新沏的茶,茶湯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天機鏡究竟向你展示了什麼?”
陌千羽緩緩道出自己是如何使用“血引龍魂”提高自身血脈,又是如何強行催動天機鏡致使自己龍心咒反噬。
當 “血引龍魂” 四個字出口時,陌無殤手中的茶盞重重砸在案上,滾燙的茶水濺在他布滿青筋的手背上:“胡鬨!那是禁斷百年的秘術,你不要命了?!”
“大長老莫急,聽我說完。”
陌無殤的後背重重靠在椅背上,喉結上下滾動。他望著少年眼中燃燒的火焰,終於明白為何那夜感應到祠堂方向傳來的靈力波動如此熟悉 —— 那分明是陌家初代家主創立法術時的氣息。
陌千羽又繼續說道看到了二十年前竹家的那場大火,和四大世家聯手的事情。
“這——”
雖然心裡有準備,但是真的等陌千羽說出來,內心還是有過震驚,沒想到天機鏡最後的畫麵警示竟是竹家當年的滅門。
“當年竹家滅門……” 陌無殤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陌家確實參與其中。但千羽,你可知那背後……”
“所以我才問您!” 陌千羽突然起身,“當年的真相,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