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二郎空蕩蕩的衣袖,沈光宗聲音沙啞的道:“抬回去吧。”
兄弟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費勁的把沈守誠和另外一個屍體抬回了趙家村。
沈守誠是他們的爹,恨也好怨也罷,總歸得管。
就算死了屍體也是該收得收。
而那個抬出來的另外一個屍體,也不是外人,是他們的妹夫。
沈守誠帶著女婿去辦壞事,被人反殺。
沈花雨差點被她婆家人給打死。
她每回挨了打都會回娘家,雖然清閒不了兩天又得被丈夫帶回去,但至少能少挨兩天的打。
這回沈花雨的男人也是借口來家裡接她回去。
恢複了身體的沈守誠,從貴人那裡得到了信兒,讓他女婿一起去辦大事兒。
這次,那男的不但沒把沈花雨接回去,還丟了命。
沈花雨的婆家快要恨死她了!
眼看著就有要把她打死陪葬。
頭上,身上,腳上,身下都是血。
就連平時看不過眼的人都勸:“這血不對,請個大夫來吧!”
“不行,必須打死這小娼婦給我兒子陪葬!”
“你兒媳婦怕不是有了身孕啊!”
“…什麼…造孽的東西,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偏偏這會有了啊?!”
大郎沈光宗和二郎沈耀祖一人拿著一把垛刀,闖進去把他們小妹救了出來。
她婆家不想放人,但那倆舅子瘋了似的砍人砸東西。
還說如果不放人,他們就天天來!
看著不管不顧的哥倆,沈花雨的婆家也有些怕了。
想著這大房一家也沒啥盼頭了:
沈守誠成了廢人。
沈光宗沈耀祖哥倆成了瘋子!
沈花雨確實是有了身孕,但被他們家打沒了,身體本就不好的她這一下子更是傷了根本,以後再無有孕的可能。
這樣的女人留在家裡也是禍害。
更沒人敢惹這樣不管前不顧後的一家子!
沈花雨的婆家恨恨的給了十兩銀子的醫藥錢,又給了一封休書。
被休了的沈花雨滿身是血的抬進了趙家村。
從此兩家無親成仇,無恩有怨了。
趙氏的天真的塌了!
哭了一場又一場……
趙氏嚇的暈了,腦袋撞到了石頭上,嘴歪眼斜的有點偏枯的征兆。
偏偏她誰也不讓碰沈守誠,就連大郎二郎也不讓,隻能她自己照顧。
她的症狀還輕,但也喂藥啥的手就已經有些不穩,有好幾次把好不容易熬的藥全部都灑到了沈守誠的臉上去了。
氣的沈守誠不顧大夫的提醒,用本就沒多大希望恢複但抹了藥的手腳去打趙氏,結果就是徹底廢了。
沈守誠知道好不了了,下手越來越狠。
趙氏卻是堅持自己喂。
大郎沈光宗、二郎沈耀祖:……
娘這樣,爹又這樣。
不敢告訴阿爺阿奶他們爹的慘狀,總不能說他是去找三房四房的麻煩,麻煩沒找成,他自己變成這樣了吧?
全身癱瘓的阿爺連他都管不了……
二郎臉色陰沉:“都這樣了,竟然還留爹一條命!”
“二郎,就算他該死一千回一萬回,他也是我們爹,你摸著良心說,他對咱們倆有啥不好?!”
“……”
有啥好的?
好好的武童生沒了,以後也不能科舉,他還斷了一條胳膊成了廢物。
再看縮在一旁洗衣服木然的妹妹,還有屋裡又打成一團的爹娘,明明成了親大嫂還有了身孕,但夫妻倆卻比陌生人還生疏的大哥。
二郎不堪的閉了嘴!
過了一會兒,二郎道:“我帶小妹去外麵討生活,哥,你一個人在家,行嗎?”
“行,有啥不行的?餓不死他們。”
沈光宗把家裡的銀子全部拿了出來。
“可,我,我不能要。”
大郎沈光宗還是平分了一份給了過去:“小妹,收著吧,你也是咱們家的一份子,以前,是哥對不起你。”
要是當時在知道了小妹的男人總打她,她過去給出頭的話,去幫她討個公道的話,哪怕隻裝裝樣子,小妹也不會吃這些苦。
可他什麼也沒做,就如這些年對老宅對那幾個叔家一樣。
睜眼瞎裝習慣了,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瞎子。
對彆人瞎,對自家人也一樣瞎。
“嗚嗚,哇……”沈花雨哭的不能自已。
她委屈,她難過,她想死!
沈花雨沒收銀子,她隻有一個念頭:“哥,我們走了,你一個人能忙過來嗎?”
“能。”
再差還能有現在更差嗎?
沈光宗難得的有了當大哥的樣,他不想再耽誤。
他怕自己堅持不了幾天,到時候弟弟妹妹還得繼續受彆人白眼。
更不想哪天家裡突然少了一個人……
小妹的身體還沒恢複,卻還是每天堅持起來乾活。
不聲不響。
就是每天掉眼淚,他看在眼裡,麻木的心這些日子也多了一絲活泛。
他的日子已經過成這熊樣了,倒是不如放手讓弟弟妹妹離開。
沈花雨哭的不行,那個少言少語一直幫著乾活的嫂子走了過來,端來了一個荷包蛋。
看著沈花雨吃完又端著空碗走了。
“嫂子她,也是可憐人。”
在彆人都說她的時候,是這個在家裡最不起眼的嫂子在照顧她。
還把她娘家拿來給她補身子的雞蛋,每天打一個荷包蛋給她吃。
沈光宗歎息:“我知道,有我一口稀的,就有她和孩子一口吃的。”
“哥,你也變了,以前,你可不會說這樣的話。”
“……不然能怎麼樣?”
沈花雨:……
人都會變,他們又有誰沒變呢?
成親幾年早就已經教會了她,不乾活會挨更重的打!
嫁作他人婦,沒了為姑娘時的自由自在,也沒了父母的庇護。
她就是一個沒了家的可憐人。
眼下被休回了家,可這是家嗎?
和她印象裡的家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大郎以前告訴她,這是他們家的報應!
她是不信的,爹那麼聰明,還是秀才,娘又精細,哪裡來的報應?
後來才說起另外幾房的孩子都被他們爹娘害沒過。
現在她終於信了。
害人者,必有報應!
因果,誰也逃不了,雖遲但到!
包括他們兄妹三個沒害人,但他們享受了爹娘害人得來的好處,他們也得到了報應。
她要去跳河,結束這該死的報應。
是二郎把她從河邊提溜回來的,說會帶她離開這戳她脊梁骨的地方。
“隻是那裡特彆苦,比在老宅時,三叔四叔他們家活的還苦。”
“就連你以前最不愛吃的窩頭都沒得吃。”
“不過那裡沒人知道你的過往。”
“也不會有人總說你克夫克子克親人。”
“在那裡你隻要活你自己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