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澤隨步氏的族老去看了絲坊,絲女正在繅絲,亦有采桑女在田間勞作。
此刻,許澤看到遠處有一靚麗女子,皮膚白嫩,出汗成珠,束發於耳後,溫婉動人。
這年頭,窮苦的地方很難養出如溫玉般的膚質,所以這樣的女子可以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辨認出來,這隻能歸於“天生麗質”。
許澤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和步老先生又去看了庫房,沿途也聽他說起了這些年立足的曆程。
“老朽亦是待君侯至廬江那年,才帶著餘下家族得以屯田、織布為生,因勞作勤懇、日更不輟,附近商旅皆願購買,所以逐年出價也越來越高。”
“去年,我步氏添丁三十餘,又有十餘人長成,於是壯年男子自成販夫,走山渡河自發去賣,收成更佳。”
“我步氏的桐山布匹,因耐洗不褪、染質精湛,賣至廣陵可增一倍又六成收益,賣至荊州江夏,則增三成。”
“但是這附近商賈,大多是賣向上繚,上繚之中各家宗帥又會賣至各處,故而族中更加興旺,若是能夠這般發展下去,族中無需攀附權貴,這一支也能存活於廬江,這都仰賴君侯。”
許澤頗有興致的轉頭笑道:“老先生方才一眼就認出本州牧了?”
“是,”老先生也是不避諱,輕笑而談:“那年小老跟隨百姓至路邊迎君侯兵馬,親眼得見虎威,便永生難忘。”
“今日君侯到此,小老亦知曉所為何事,定會為君侯勸說張氏,看是否能成此佳緣。”
許澤頓住腳步,苦笑道:“其實我是來解你們步氏之難的,聽聞強壓求娶之族甚多,且江東步氏亦有要求,故而來此,不管成與不成,以後應該都不會有這些煩擾了。”
這件事,會傳遍江淮,各家族都需掂量。
畢竟許澤的名聲不好,但凡妙齡佳人皆有所好。
與曹丞相一脈相承。
“可是,小老認為君侯這一相助,吾步氏那娃兒也嫁不出去了,何人敢來娶啊?”
兩人相視一愣,許澤仿佛被揪住了小心思,害羞的彆過臉去。
賈詡在旁看得愣神,你害羞個屁啊,不就是衝美人來的嗎!你不會演半天真把自己演進去了吧?!
這方麵,賈詡就是看不懂許澤,好像人家心甘情願跟隨,對他來說會更有成就感似的,非要講究個情致,追求雅談。
磨磨唧唧的,這點不如西涼人。
你看人董相國,直接衝入後宮大殺四方,還讓宮女穿皇後的衣裳呢。
“老先生,”許澤看了一圈,打算離去,“今年便有衙署的商旅,前來收取絲布,試試看能賣多少,待本州牧重修堤壩、通渠之後,興造商船以運商貿,再做籌劃。”
“多謝君侯。”
許澤走後,從堂內走出來一個老婦人,出門則笑道:“族老,這位君侯如此英雄,何不直言呢?”
她這些年誰來求娶都不答應,等的就是一個蓋世英雄,她覺得自家女兒美貌,定是要配這等英豪才行,尋常人家的子弟,實在是不入眼。
如今等到,怎麼還不緊不慢。
“弟妹莫急,我看這位君侯……有趣得很,方才亦是多看了練師幾眼,還是莫要打擾了興致,”老頭汗顏擺手,君侯性子太害羞了,還是讓他再多走動一番。
主撮合吧,如此殺伐果決、文武雙全的人物,怎麼在情事上如此內向呢。
……
許澤和步老達成了盟約,未來商貿之事已有了雛形。
在救險的時候,許澤注意到很多百姓家中衣物單薄,反複隻穿一件破舊的麻衣,而毀壞之後更是無衣可換,斷壁殘垣之下,大多是幾根布條掛在身上,孩童亦是如此。
可見長江沿岸的漕運並沒有運作起來,亦或是布匹業不算興旺,許澤多年興屯田之策,又有驛亭轉運倉儲,能解決飽腹的難題,讓饑民減少。
但布匹卻需要清靜養息,那麼接下來堤壩、通漕的成就,便是為了讓沿岸百姓能夠穿上衣物,將布匹再普及一些,讓價格不那麼昂貴。
沿長江通渠,亦可達到“千帆競流”的宏大光景,如何不是功德呢?
想必陛下也願看到此願景。
回到衙署,許澤叫來了賈璣,問及測算之事。
賈璣滿臉苦惱,道:“太難了,君侯,你罵我吧。”
“怎麼的呢?”許澤眉頭一挑,難道你還會遇見算不出的賬?
賈詡忙急道:“好好說!彆在君侯麵前賣關子!”
賈璣為難的道:“而今還不算通渠的錢,隻是重修堤壩,就需要一億九千二百四十萬。”
兩人聽見這個數字,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也太多了吧,去年五州之地加起來國庫收益也不過比二十餘億錢,其中還有大量的糧食為儲藏,算的許都糧價。
也就是說這個數字可以再膨脹一番,大概三十億左右,當然,實際上都是各種物資轉算,這份賬也就是少府拿給陛下看的,讓阿協大概知曉如今所有。
“拿來我看看,”許澤伸手接過,大致觀閱一番,這測算的費用也不算離譜,而且大到邗溝、巢湖兩條水係。
小到民夫每日的米糧、日酬,幾乎都詳儘測算在內。
工期八個月,石匠、水工二千人,力役一萬八千人,漕卒屯兵設五千人。
諸葛亮在旁聽聞這數字,也歎道:“昔年廬江太守王景,治黃河水耗費百億錢,但那時國力還很強盛,他又是大漢聞名的河堤謁者,規模宏大,開創的數十年來安流的局麵。”
“至近年來戰亂不斷,方才泛流。”
“如今連年雖有收成,但卻也負擔極重,軍費、俸祿、撫恤、征民、賑災多事皆需用度,君侯若是將通渠也測算其中,恐怕要逾五億之財,占國庫歲手兩成矣。”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不看好。
許澤想了想,拍板道:“叫伯言、子敬、子揚、德祖皆來,這件事需要一同商議。”
半日後,文武齊聚,竟是一場正經的堂議,連座次都擺得整齊,這到揚州之後還是頭一遭,以往都隻是隨意傳令,有時甚至席地而坐。
因為許澤比較務實,不看重這些禮儀,堂議的時候將事說完,立刻就分派去辦,把時間花在政務上,辦完了再相聚。
曆史上許多大事,都是反複會議,幾日碰頭,一旬一大議,總結經驗、解決問題,然後不斷改正,方才能將事追成。
如果堂議上的人關係都很好,那就更方便了,有什麼難處說出來,群策群力說不定很快就解決了,主持堂議的若凝聚力強,便有主心骨,有些事彆人不敢拍板,他可拍板,效率也會倍增。
眾人到齊,許澤立起身道:“今有良策,可開江淮之漕運,望諸位共議之。”
諸葛亮、陸議都是正襟危坐,連典韋都抖擻了精神。
如此策論的氛圍,就和那時候獻屯田策的時候一樣,認真不已,容不得嬉笑玩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