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洵使臣裝模作樣拍一拍手,一直按捺在身後的隨從手中拖著銀盤立馬從身後繞到正堂中央。
“我朝陛下對北幽百姓深感歉意,此戰未能得勝,不能帶領他們在冬日寸草不生的北幽嘗一嘗清甜的葡萄。”
“臨行前特命我帶了幾串來,讓諸位北幽勳貴共品。”
描金瓷盤子乘著一串串掛著露珠的紫葡萄陸續地擺在參加宴會的每一個人的桌子上。
嬌豔欲滴,讓人控製不住地想要品嘗。
所有人都暗暗地咽口水,強壓著欲望不去捏一顆放到唇齒間品嘗。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挑釁,更是南洵發動這場戰爭的遮羞布。
“諸位為何不嘗一嘗?難道是嫌棄我國的禮品太尋常了嗎?”
使臣的話就像是一顆針,精準的刺向北幽這座鋼鐵王朝的裂縫。
晟王的眼神像一把劊子,掃向在坐的每一位大臣,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臟一緊。
鴻臚寺作為接待使臣的負責官員,心中也是萬千思量。
鴻臚寺少卿率先拖瓷盤佯裝欣賞。
“使臣千裡迢迢從南洵將這葡萄運到北幽,一路顛簸,能保存得如此鮮亮,可見是花了心思的。”
使臣聞言一臉洋洋得意。
鴻臚寺少卿話鋒一轉,“南洵能有此誠意,倒也可見是真心臣服我國陛下,屆時使臣回朝時,定然會得我王多多賞賜。”
不愧是鴻臚寺,術業有專攻。
短短兩句話,便巧妙地將南洵的挑釁偷換成了附屬國的納貢。
兵不血刃的又將北幽的顏麵掙回來。
南洵使臣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來鴻臚寺所言之意。
惱羞成怒,“大人莫要顧左右而言他,若是北幽能夠在這冬日找出一顆葡萄,我國甘願承認北幽並無遜於南洵之處。”
將一切言下之意都挑明了,在策略上稱為狗急跳牆,是潰敗的開始。
但是此情此景,北幽若想勝出,就必須按照南洵的要求拿出葡萄。
無言的宴會上,空氣漸漸凝滯。
“晟王殿下,妾身想到了幼年讀書的讀到一個故事,此情此景正合時宜,不知殿下可否準我講一講,給大家助興?”
薑桔的聲音不大,卻給幾近窒息的會場帶來了可以呼吸的空氣。
“皇嫂,請講!”
南洵使臣急忙道:“這個時候我們可沒有心思聽故事,還是快快辦正事的要緊。”
晟王的目光陡然射來,“南洵是從南蠻之地挑選出來的使臣嗎?竟如此不懂禮數?”
使臣雖想反駁,但在這無形的威壓之下,還是選擇了閉嘴。
反正這個故事也不會講到天荒地老,左右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
若是今天北幽拿不出葡萄,他可是要好好奚落一番。
薑桔喝了一口酒潤了潤嗓子,繪聲繪色地說道:“有一隻青蛙常年住在一口枯井裡。”
“它覺得自己住的那個枯井是天地間最大的地方,一有機會就要當眾吹噓一番。”
“有一天,看見不遠處有一隻大海鱉趕緊扯開嗓門喊了起來:“喂,海鱉兄,請過來,快請過來。”
“海鱉爬到枯井旁邊。青蛙立刻炫耀道:今天算你運氣了,我讓你開開眼界,參觀一下我的枯井。你大概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寬敞的住所吧。”
說到此處,嬌羞一笑。
“我幼年讀到此處,不信世上竟然有如此盲目自大的青蛙,如今看來倒是我見識短淺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心領神會,南洵使臣便是那隻井底之蛙。
使臣不是傻子,自然也聽得出來。
反諷道:“敢問王妃,何以覺得自己不是那隻井底之蛙呢?”
薑桔也不惱,“南洵以天然造化之物沾沾自喜,故步自封,難道不是井底觀天?”
使臣反問:“倒要請王妃指教,我國何來故步自封之說?”
薑桔笑而不語,這種問題已經無需她親自回答。
能在這場宴席有一席之地的人,都是人中龍鳳,薑桔的應對之策他們心中已經了然。
英國公夫人起身朝眾人行了一個萬福禮。
“老身閒暇時,會釀的幾壇酒,本是上不得台麵的伎倆,若諸位不嫌棄,老身便請諸位鑒賞。”
晟王也沒了剛才的焦灼。
“夫人親自釀造的酒,比宮廷窖藏的美酒還要香醇幾分,能飲上一杯,實屬榮幸!”
大殿之上,隻有南洵的使團還是摸不著頭腦,不知為何要扯到酒水上。
不晃多時。
流水的宮娥玉手拖著盤盞,分立在每一位勳貴身旁。
奇幻的紫色酒水淌入青綠色的酒樽中,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英國公夫人率先舉起酒杯,“葡萄酒,請諸位品嘗。”
清甜的酒水混雜著濃鬱的葡萄香,纏綿在唇舌間,讓人欲罷不能。
“葡萄美酒夜光杯,”晟王吟誦著詩句,俯視著使臣。
“這便是以天然造化之物再經改進,在這冬日也能一舉兼品葡萄和美酒。”
使臣不甘心,又提出,“就算有著葡萄美酒,楠北幽能在這嚴寒找出桃子”
話音未落,一旁的宮娥已經將一盞白玉酒尊捧到使臣的跟前。
一股濃鬱清爽的蜜桃香氣鑽入使臣的鼻子裡。
“蜜桃清酒,請大人鑒賞!”
緊接著又是一股甜膩的氣味。
“荔枝玫瑰酒,請大人品鑒!”
“石榴酒請大人品鑒!”
“桑葚薄荷酒請大人品鑒!”
一杯接著一杯,一盞接著一盞,隻要是南洵使臣說得上名字的水果,都有對應的酒水呈上。
相較單調的水果,果酒的味道更加令人留戀,讓人忍不住想要再來一杯。
懷王府,書房內。
綠色的酒樽映襯著手指格外好看,懷王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晦暗不明。
此局薑桔算是完勝,自己的王妃是個機敏聰慧的。
他本應是高興的。
但今夜自己王妃與彆的男人配合默契、攻守兼備。
他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握著酒樽的手青筋凸起。
不能再讓晟王如此得意下去了!否則自己為了那至尊之位處心積慮裝瘋賣傻的這幾年真成了笑柄。
眼中的銳光陡然一凝。
“無念,將我的朝服備好,本王明日要上朝參見父王母後!”
他的病是時候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