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賓客滿堂,鴉雀無聲。
兩排的紅衣護衛將整個院子團團圍住。
祁雄捏著一份單子,臉色比爐中的炭火還要灰上三分。
王氏和祁檸兩個人呆坐在一旁,怯生生的大氣不敢喘。
無念環抱著胳膊饒有興趣地看著三人。
“侯爺還要看多久,這單子應是侯爺和夫人細細敲定的,怎的到現在不記得了?”
無念故意說嚷的很大聲。
在場的賓客歲穩坐如鬆,卻各個支棱這耳朵,生怕漏聽了一個字。
“這這這”
在這寒冬,祁雄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這其中不會出了什麼差錯吧,明明出府的時候是按照單子抬的啊。”
“侯爺您可看好了,這嫁妝箱子還未進到我們府內,門口上打開就是這樣的。”
“啊,這”
無念心中暗暗讚歎,這新王妃的確實有手段,這嫁妝箱子要是抬進府中,可就說不清了。
王氏冒冒然地插嘴道:“王府高門顯貴,就算是金山銀山在懷王府都不過是些黃泥罷了。”
“想來王爺這樣的鳳子龍孫也不會看得上我們這點嫁妝。”
無念打量著這個曾經讓祁雄亡妻未蓋棺就馬上迎進門的女人。
委實覺得祁雄的眼光不好。
當年的薑家大小姐可是名揚四海的美人,聽說就算是先皇也是多次求娶。
傳言先皇癡心一片卻求而不得,對後宮嬪妃都冷淡的很,不過三十五歲便鬱鬱而終了。
唯有先皇後生下一子,就是現在的懷王。
偏懷王十歲時突然癡傻,這才由先皇的弟弟登基。
無念冷眼打量著王氏,“夫人說這話我就不明白了。”
冷冰冰道:“我們王府有多少銀錢也是陛下與皇後所賜,與王妃的嫁妝有何相乾。”
“還是現在說清的好,若是將來傳出什麼王府用了王妃的嫁妝的風言風語。”
“在有甚者,傳出陛下、皇後苛待我們王爺,偌大的王府需要靠王妃的嫁妝度日此類的話。”
“這樣有損皇家臉麵的事,夫人到時候去朝上堵住眾人之口嗎?”
“這”
王氏被噎得說不出話了,她從未想過這事會關乎皇家臉麵。
她隻是想多留些好東西。
一則是氣不過薑桔母親霸占著主母之位,讓自己自能做個見不得光的外室。
二則是心中不平,薑若燦一出生就什麼都有,美麗的容貌、高貴的出身、精湛的舞技、寵愛她的父親。
就連明明是自己先得到的夫君,也要拱手讓給她。
三則是她出身風塵,除了靠著祁雄享有的侯府的一切,她並拿不出能自己的檸兒風風光光的抬進未來夫家的嫁妝。
“住嘴!”祁雄此時的臉色死白,怒聲嗬斥道:“這兒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祁雄自然明白,自己的這個夫人若不是自己強撐著,是個上不了台麵的。
京中的官眷也沒少在背後笑話她。
又是一陣寂靜。
無念沒了耐心煩。
“侯爺您給個定論,到底是您按照這送來的嫁妝單子備齊清點抬進王府?”
“還是咱們都簡便點,直接換張單子,上麵寫上黃土、碎石、廢料一百二十八抬?”
“傳皇後娘娘口諭!”
尖銳的聲音刺破凝滯的空氣。
呼啦啦的魚貫而入幾個一群身著玄袍的太監,分列兩旁。
後麵緊跟著走來一個暗朱紅袍子的大太監。
“傳皇後娘娘口諭!”
祁雄率王氏和祁檸跪在地上。
周遭的賓客也都跪在原地。
太監清了清嗓子,回憶著皇後的話。
“今日的事本宮已經聽說了,護國武侯是前朝的臣子,本宮管教不得,但其妻王氏本宮倒是可以管教一番。”
“本宮不管今日是差錯也好、有心也罷,這門婚事是本宮所指。”
“王氏是要打本宮的臉嗎?”
王氏渾身一顫,這樣大的罪名她可擔待不起,慌亂中抬起頭想要反駁。
“我——”
剛一抬頭。
啪的一聲。
清脆的耳光聲在大廳中回蕩。
王氏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刺痛,不可思議的看著掌摑自己的太監。
大太監睥睨這王氏,“咱家還未傳完皇後口諭,夫人莫要插話,免得對皇後娘娘不敬。”
火辣的感覺散去,王氏隻覺得半邊臉又痛又脹。
太監接著傳旨道:“為讓王氏將功補過,本宮酌定王氏按照之前送入宮中的嫁妝單子即可備好一份送去懷王府。”
“另為責罰王氏之過,責令王氏另添妝黃金一千兩。”
“如再敢稍有怠慢,本宮定不會像今日這般善罷甘休!”
太監宣完旨,又呼啦啦地退去。
王氏顧不得周圍人的眼光,渾身骨頭都被嚇軟了,癱坐在地上。
祁雄看著地上的王氏,並沒有伸手去扶。
神情中掩蓋不住地嫌棄。
心中鄙夷:王氏果然是個上不得台麵的。
奇珍異寶如川流般淌入王府。
塵希拿著嫁妝單子細細核對。
果然單子上的一件都不少,反而多了幾樣。
“小姐,單子上的都已經入府了,隻是”
塵希一沉吟。
薑桔隔著轎簾詢問:“隻是什麼?”
“多了幾樣?”
“哦?”
“多了黃金千兩,還有”
“還有什麼?”
塵希一咬牙,“還有壽衣一套,紙錢一箱”
薑桔並不惱火。
王氏也隻會在用這樣的手段耍些小聰明罷了。
“王氏這是讓我連死後都不用夫家的銀錢,倒是有心了。”
塵希趕緊道:“呸呸呸!小姐說什麼死不死的,這樣大喜的日子,也不避諱點。”
接著雙手合十,對著蒼天碎碎念道:“青天在上,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劈裡啪啦的爆竹震天響。
她利用了皇後、利用了懷王,她就是斷定無論他們中的誰,都不會任由這樣有損皇室顏麵的事情成為天下的笑話。
薑桔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階。
雖然於國家大事麵前這些都顯得輕如鴻毛。
或許等她老態龍鐘的時候回望這一刻,也覺得微不足道。但此時此時壓在薑桔的肩頭就是重如泰山。
薑桔一步一步上台階。
她沒有回頭路了!
呼嘯的北風摧殘著紅梅。
那紅緞赤金繡的喜服貼在牆上,豔麗如白牆裡生出的一枝紅梅。
懷王將衣服從牆上扒下來,在身上比量著。
飄揚的黑發似給這紅梅生了筋骨。
府門外花轎並一百二十八抬金銀珠寶進門。
人生極樂:洞房花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