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還有這個。”
陸棄娘又進來,往他手裡塞了兩張草紙,“很貴的,之前家裡還剩下一點兒,給你用。用完了我可舍不得再買了……”
蕭晏:“我不用!”
陸棄娘眼珠子睜得大大的:“怎麼,你拉屎不用紙?”
蕭晏:“你出去!”
陸棄娘見他氣得臉都由白轉紅,由紅轉青,青裡還透著黑,不由嘟囔:“你看你脾氣那麼大。我告訴過你,我是沒讀過書的粗人。我剛才不是跟你說出恭了嗎?”
主要是被他拉屎不用紙震驚到了,所以才脫口而出,沒用“出恭”那樣文縐縐的詞。
又有什麼區彆?
哎,叫出恭,叫一朵花兒,它也是拉屎啊!
陸棄娘心裡是有些不高興的。
都什麼時候了,蕭晏還窮講究。
不過等到她進來收拾,看到馬桶乾乾淨淨的時候,又開始擔心起蕭晏來。
“怎麼,上火了,拉不出來?”
蕭晏想,為什麼老天不來個雷把他劈死,讓他在這裡聽這個女人和他討論屎尿屁。
“要是憋得難受,我給你熬點巴豆水喝?”
蕭晏閉上眼睛,把被子拉到頭頂,無聲抗議。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不是,蕭晏,哪裡不舒服你得說一聲。你可是我花了大價錢才買回來的,萬一有個好歹……”
蕭晏恨自己的耳力好。
不過聽到這裡,他想,陸棄娘大概隻是不會說話,關心則亂。
可是接下來,他就聽陸棄娘嘀咕:“……我還得替你買棺材,我沒錢了,也不見得能賒來棺材。雖然辦白事也能收點錢,但是還不夠酒席錢……”
蕭晏想,要不他還是好好活著吧。
聽陸棄娘這意思,明天就能安排他上山埋了。
第二天,他就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飯不可以亂吃,話也不能亂說,否則——
一語成讖。
陸棄娘倒是早早就出了門。
蕭晏聽見她和在廚房忙活的大丫對話。
大丫要給她塞個雞蛋,她不要。
“留著給炕上那個爹吃,我早就好了。回頭中午我不回來,你再拿個雞蛋,做個蛋花湯,你們三姐妹也得吃。”
上次她生病,收了七八十個雞蛋,沒怎麼舍得吃,現在倒還剩下三十多個。
“娘,您多穿點。出門那麼早,太冷了。”
“我去肉鋪那裡看看,今日還殺不殺豬。若是殺豬,我去搭把手,回頭得一碗豬血回來也好。”
陸棄娘養豬販豬殺豬,都是一把好手。
“雞蛋給您剝好了……”
大丫很堅持,陸棄娘大概沒什麼辦法,淺淺咬了一口,卻不防備大丫用力,把整個雞蛋都塞進她嘴裡。
陸棄娘頓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嘴裡含著雞蛋含糊道:“你這孩子……在家裡好好看著兩個妹妹,有活兒也讓她們兩個乾,彆自己都乾了。”
她叮囑完才出了門。
她前腳出門,後腳二丫就陰陽怪氣地道:“‘有活兒讓她們兩個也乾,彆自己都乾了’……”
分明是學陸棄娘的語氣,就是帶了一股子醋意。
三丫則打著哈欠道:“二姐,你這麼早掐我起來做什麼?”
蕭晏聽著幾個女孩子說話,第一次覺得,家裡人多,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令人討厭的事情。
有爭吵,但是更多的是溫情流淌。
“你傻了,我昨日跟你說的事情,你就著飯吃了?”二丫掐腰罵道,“去,把鐵柱給我喊來!記得小聲點,彆讓鐵柱娘聽見了。我和鐵柱說好了的,你隻告訴他我找他,他就知道了。”
鐵柱是隔壁鐵匠的兒子,今年十三,跟著親爹打鐵,敦厚老實,很聽二丫的話。
蕭晏想,這個二丫要做什麼?
姐妹商量這一段,他之前沒有聽到。
大丫猶豫了下道:“要不我也跟著去吧。”
“你去做什麼?”二丫道,“你會裝嗎?彆壞了我們的好事。行了,大姐,你給我們倆熱點剩飯吃,我進去和他說!”
蕭晏還沒想明白這個“他”是誰,就聽到二丫走進來的腳步聲。
簾子一掀,她那張俏生生、不耐煩的小臉就出現在麵前。
她也不進門,就在門口對蕭晏開口:“喂,昨日發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吧。我娘去借錢,彆人追上門罵。你有良心,也不想那樣的事情發生,是不是?”
聽她生硬地說著“是不是”,蕭晏心裡就浮出一句話。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雖然口氣生硬,但是這已經是他“進門”以來,二丫對他最客氣的一次了。
“你想要做什麼?”
蕭晏想,她大概是要趁著陸棄娘不在家,把自己這個累贅攆走。
可歎天大地大,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或者說,不是沒有,而是他不願意以殘疾之身,被發賣的下場,去連累彆人。
雖然現在,他連累了陸棄娘一家。
他能去哪裡?
蕭晏腦子飛快地轉著。
可是二丫接下來的話,卻出乎他的預料。
二丫高高揚著頭,驕傲得像隻小天鵝,“我要帶你去賺錢,讓我娘早日還錢給那老虔婆,讓她閉上那張臭嘴!”
“帶我去賺錢?”蕭晏驚訝。
他這般,彆說乾活,自理都不行,能賺什麼錢?
“對,你去不去?”
蕭晏:“你需要我怎麼賺錢?”
總要先把話說清楚。
“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你就躺在那裡就行。”二丫道,“這再簡單不過了吧。剩下的事情,你隻管交給我。”
“躺在那裡?”蕭晏有些不解。
“沒錯。”二丫道,“躺在那裡,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你能不能做到?”
“若是動一下呢?”蕭晏問。
“那就是詐屍了。”二丫咬牙切齒地道,“不許動!”
蕭晏無語,但是他似乎,終於觸摸到了真相。
“你要,賣身葬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