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來了在這裡之後,感受到的都是惡意,所以趙玉菊稍微釋放一點點善意,對桂芳來說,都十分的明顯。
在接觸了幾次之後,桂芳漸漸地不再警惕趙玉菊的一舉一動。
拿了肥皂給桂芳洗了手臉還有頭發,趙玉菊才第一次真正的看清楚桂芳的樣子。
其實桂芳沒有很黑,隻是皮膚狀況很差,耳朵上有凍瘡留下的紅腫痕跡,臉上有皸裂的細紋,脫落一半的死皮導致的和周圍膚色不均的“斑駁”,隻是看臉或許看不出年紀,可是她有一雙黑黝黝的眼睛。
雖然直勾勾看人的時候,顯得黑洞洞的有些嚇人。
可是這一雙眼睛的底色是乾淨和清澈,像個孩子。
而讓趙玉菊感到訝異的是,在她借了肥皂給桂芳洗完臉和頭發之後,她居然很認真的和她說了一句“謝謝”。
雖然聲音有點小,但是她離得近,聽得清清楚楚。
桂芳不是傻子,她罵街的那一套,是在老家裡學的。
老家裡的人吵架就是這樣,撒潑打滾並不另類,對桂芳來說,這就是正常的。
至於待人接物那些,從沒有人教過桂芳,她當然也不會。
可來了這麼久,當她當然也知道什麼叫做“謝謝”,她當然會說,隻是沒有人給她說這句話的機會而已!
她是鄧營長的童養媳,鄧營長小時候爬樹從高處摔下來,大夫看了說不好救。
鄧家人就找來了神婆,神婆說要衝喜,一定要找個八字好的來。
於是比鄧營長小八歲的桂芳就這麼進了鄧家,她到鄧家的時候也才三歲不到,等於是在婆家長大的。
她從小就知道鄧營長這個哥哥不是哥哥,她是鄧家的小媳婦兒。
桂芳野蠻、粗俗、邋遢,在軍屬大院裡格格不入,但是在老家,沒有人會覺得她不正常。
相反,偶爾還會有人誇桂芳一句,乾活利索!
不過離開老家之後,彆說有人誇桂芳了,就是少給她一個白眼,都是很難得了。
來這裡這麼久,趙玉菊是第一個對她釋放善意,並且對她微笑打招呼的人。
所以桂芳才會在那天選擇拿起了那個包裹。
在發現和桂芳溝通並沒有她預想的困難之後,趙玉菊才開始和她說一些彆的。
屋子裡的爐子上燉著砂鍋,熱氣咕嘟咕嘟,旁邊是趙玉菊嫻靜溫和的麵容,桂芳不自覺地就放鬆下來了。
桂芳說話大都還是土話,方言很重,不過好在她不罵人的時候,語速並不快,偶爾還會配上手勢和表情,所以想要聽懂她的話也不難。
雖然趙玉菊沒有刻意去打聽她們夫妻兩個的隱私,但是趙玉菊卻又發現,桂芳居然在刻意回避這方麵的話題。
如果她說話稍微帶到鄧營長,那麼方才還很熱情回應她的桂芳就會立刻停止說話和動作。
像是一種條件反射一樣。
趙玉菊便當做隻是無心提到,然後換個話題,桂芳便又漸漸活潑了起來。
這裡的男人們大都是三天兩頭不在家的,對桂芳來說,趙玉菊是她在這裡唯一的“朋友”。
為了維係這個朋友並且不被嫌棄,桂芳開始偷偷給趙玉菊乾活。
撿柴、摘野菜、甚至有一次趙玉菊發現自己才泡下的衣服不見了,轉頭就見桂芳端著盆,看那樣子,像是要拿去洗。
趙玉菊哭笑不得,又因為桂芳這些“討好”的舉動而微微鼻酸。
她看桂芳總是破鞋爛衣的穿著,實在是不像樣,便拿出一雙自己的舊鞋,給了桂芳。
縫補衣服的時候,她會幫桂芳衣服上的破損也給縫補上。
見桂芳看著自己的針線挪不開眼,她就問她:“你要不要試試?”
桂芳連連擺手。
“我笨,學不會!糟蹋了!”
誠惶誠恐的樣子,嚇得連連後退。
趙玉菊把桂芳拉回來,“這個有什麼不會的,學一學,動動手就會了,來,不要怕,我教你,你就會了。”
桂芳還是搖頭,“我笨!”很認真地強調,怕趙玉菊不相信似得又重複了幾遍。
趙玉菊下意識的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還沒學呢,學完了再說。”
桂芳呆住,等趙玉菊的手挪開後,她用手摸了摸自己剛才被拍的地方,然後不再抗拒,乖乖地在趙玉菊旁邊坐下,看著她一針一線,輕聲細語的教著自己。
努力地睜大眼睛,生怕看漏了一點,浪費了趙玉菊的耐心教導。
收到了趙玉菊來信,說她的胎相已經穩定下來了,不再難受害喜,王小草擔憂的心才好受一點。
趙元文聽著兒子念的信,聽完之後:“你妹妹喜歡蘿卜條,回頭咱們多曬一點,給寄過去。”
趙向南點頭,蘿卜條也不是什麼金貴東西,妹妹喜歡,就多曬一點好了。
五房的江慧芳摸著自己漸漸大起來的肚子,大房的小姑子懷孕了愛吃辣蘿卜條,好歹也是愛一味,她肚子裡麵的小祖宗,怎麼月份越大越難伺候啊。
她最近是吃什麼嘴裡都沒味道,自己都要被自己氣死了,明明婆婆都說了給她花錢買隻雞燉起來,她聽了心裡想吃,嘴巴卻還是覺得沒滋味。
這叫什麼?
她這就是沒享福的命是吧?江慧芳氣得不行,想要翻個身,還要考慮肚子裡麵的小祖宗舒不舒服,真是氣人。
早知道不生老二了!
旁邊的趙保家摸了摸鼻子,不敢說話。
也不知道是誰剛懷上的時候天天念叨著老二生的遲了,家裡的好處都被大寶二寶占完了。
不過這話他是不能說的,這點求生意識趙保家還是有的。
就是沒有,經驗和教訓也已經告訴他了,這時候但凡他要敢附和一句,不要老二,那他就完蛋了!
祁紅豆認真觀察了好幾天,趙玉秀的日常除了上學就是乾活,從頭到尾都沒給知青點一個多餘的眼神。
她漸漸地放下了心,看來有了她這個小蝴蝶,趙玉秀的陰暗女配劇情應該已經被小翅膀扇沒了。
挺好的,少了一樁操心的事情。
不過,大隊長今天一臉便秘說大隊裡丟了個人,是啥情況?
不是形容詞,是真的少了個人。
少了誰?
狗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