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芳,你說你,明明自己男人是個營長,怎麼整天跟著郭副營長他媳婦兒屁股後麵轉啊。”
“桂芳,你就不覺得自己跟小狗一樣,人家讓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嗎?”
“人家趙玉菊那是拿你博名聲呢,你是不是傻。”
“幫人家乾活那麼勤快,自己男人衣服破了都不知道縫,桂芳,你這已經不是傻,你是腦子都歸人家管了吧。”
“真是個傻婆娘。”
“是啊,剛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她啊,傻得很。”
桂芳是鄧家明碼標價買回來的貨物。
是個從偏遠山村裡麵走出來的土包的不能再土包的無知婦女。
她對山外的世界一無所知,懵懵懂懂的幼獸被迫來到了她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於是她在彆人不懷好意戲耍她的時候選擇了用最激烈的方式反抗。
她從沒想過這個行為會讓她變成彆人眼中的瘋子、傻子。
明明在村裡,大家都是這樣的。
罵的更臟的、打的更凶的也不是沒有呢。
她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桂芳茫茫然,新環境執行的是她完全不熟悉的生存法則,她橫衝直撞的,隻會惹人笑話,讓人白眼。
她來這裡,是婆婆叮囑的,要她早點給她的兒子懷個崽,好傳宗接代。
這個她知道,村裡的女人都這樣,隻要娶回來,就要包生崽。
甚至在她沒來這裡之前,就有人調侃她,“桂芳,你男人怕不是不要你嘞。”
“外麵野花多香啊,你就是一狗尾巴草,人家不稀罕嘞。”
“要是崽都不讓你懷,你婆婆肯定休掉你!”
“到時候你就慘啦,住的地方都沒有,又沒有地可以種,怕是會餓死哦。”
“欸,桂芳跟外麵的野花不能比,在咱們這兒還能看吧,怎麼會餓死呢,叫她學前頭那個老娘們兒,隻管把家門打開,晚上隻要來人,做得成生意還怕餓死嗎”
一開始的調侃逐漸變成惡意的詛咒。
桂芳當然知道那不是好話。
正經人才不會這樣呢。
於是用鐵鍬鏟起來一坨牛屎,朝著那個編排瞎話的人身上甩過去。
驚起一片咒罵聲,牛屎雨點一樣灑在了那些碎嘴又不懷好意的人身上。
桂芳痛快極了。
可是她在痛快的同時,又不由得對即將要隨軍的事情感到了害怕。
她並不希望離開這裡,她現在在家裡能吃飯能乾活,甚至有一張單獨的小床,她滿足的不得了。
就算要給男人生崽,隻要男人回來,她覺得就跟村裡其他人一樣,過個幾天她就能懷上崽了。
到時候男人再離開,也不要緊,反正她都已經有孩子了。
可偏偏自己的男人一出去就是好幾年,根本不見回來。
婆婆怕浪費了她的肚子,於是叫她過去找男人生崽。
就算桂芳心裡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可是也沒辦法拒絕公公婆婆,隻能答應下來。
她背著公公婆婆給自己男人準備的吃的用的,一個人慌裡慌張的坐上了火車,來到了軍屬院。
桂芳到的那天,她男人並沒有去接她。
說好的時間完全被他忘掉了,桂芳自己在站台傻子一樣等了好久,卻不敢亂跑。
出來之前公公婆婆就說了:“到了那裡可不許給我崽添麻煩,你要緊的事兒就是早點懷個崽,知道不?”
“彆叫人看我崽笑話,他是你男人,在部隊裡麵又辛苦的很,你要好好伺候好他知道不?”
一句又一句,每一句都是對桂芳的馴化。
那些話變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枷鎖,讓桂芳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口,遲遲不敢動一下。
還是後來有個好心人看她一臉迷茫,走過來問清楚緣由之後,拉了一個正在接人的綠軍裝,她才得以順利抵達目的地。
隻可惜就算她人曆經波折到了軍屬院,發現自己忘記接人的鄧營長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對。
反正人不是都來了嗎?
他對桂芳沒有什麼耐心,也沒有什麼感情,就算有,那也僅限於在老家,他現在接觸到的女人,不論是有學識的女醫生,還是文靜的女護士,或者是誰家領導的千金,哪個上級的妹妹,隨便哪個,都比桂芳出挑的很。
就算要生孩子,桂芳也不是他心目中最好的選擇。
隻是當下他不能直接說出自己無恥的打算而已。
於是他就冷著桂芳,眼睜睜看她什麼都不懂,在軍屬院裡麵變成一個笑話。
這樣人家還會同情他。
說鄧營長真是不容易,家裡給安排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媳婦兒,可憐了鄧營長,對這樣的女人還要多多包容。
總之,雖然桂芳總是闖禍像個笑話,相反,得到同情的卻是他。
桂芳就算一開始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是她又不是真傻子,時間一久,她就察覺出來了。
“娘說嘞,叫你跟我生崽,我不耽誤你的事情,生了崽,我就帶著崽回家,以後都不用你。”
桂芳畢竟年紀小,說著就帶著氣。
什麼叫做生了崽之後就不用你?
鄧營長聽得一頭惱火,剛好有人來找他,他勉強笑著把人打發了,卻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聽了多少,心中惱怒,於是抽出皮帶,就把桂芳打了一頓。
桂芳不是不會反抗,可是公公婆婆的話,村裡人的嘲笑,都讓桂芳害怕真正惹怒了他。
作為一個女人,她應該逆來順受的。
村裡那麼多女人挨打,又不獨她一個。
於是她抱著腦袋,蹲在牆角,儘量縮小自己的身體。
咬著嘴唇,儘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婆婆說了,如果她讓男人不滿意了,回到家了,肯定會休了她的。
桂芳早就沒家了,鄧家就是她唯一的家,如果被休掉,那她要怎麼辦?
難道要像那些人說的那樣,做那些不正當的事情混口飯吃嗎?
桂芳小小的心裡有自己的禮義廉恥,她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她就不能在這種時候反抗。
“你以後給我少說話!不知道自己一嘴土話聽得人煩心啊!”
打完之後,男人係好皮帶,不滿地丟下了一句。
桂芳捂著嘴,拚命點頭討好。
她一定少說話,一定不讓他煩心。